第五百八十三章这就是爱情么
护国公心中是有落差的。
这落差让他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冒进,而是在观望。
此时此刻,除夕宫宴上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他一个三朝元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打算谁也不帮。
只可惜,他不做表态,但是他的儿子杨泽新急了。
“爹!咱们家那还用选择么!自然是支持沈皇后娘娘!”杨泽新看到他爹双手抱胸,袖手旁观的样子,当时就急了。
一伸手就将他拉回到了自己身边去。
“小兔崽子!你懂什么!”护国公的脸色很不好看,已经被拉过来了这边阵营里,他自然就不好再重新回到那边的朝臣堆里去,只能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自己的儿子。
气不打一处来:“沈皇后今天晚上必死!谁也救不了她!你这是打算拉着咱们全家人陪葬么!”
“爹,我可没有你这样悲观,我始终坚信沈皇后一定会挺过这一关!”杨泽新闻言,语气分外坚定。
护国公看着他,轻轻的摇头叹息:“你还太年轻了,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啊!”
无论今夜里,沈皇后会不会被废,她都已经完蛋了。
从她的真实身份在这大殿上上曝光的那一刻起,她整个人就已经不是过去贤良的太子妃了,而是作为一个符号,一个燕祈昇违背先皇,不顾所有人反对也要留在身边的符号。
只要她存在一天,燕祈昇这位年轻帝王那个忤逆先皇的名声,就会存在一天。
各地的宗室皇亲,甚至是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他们,也都可以以此为借口,只要打上为先皇复仇,清君侧的名号,便可以造反了!
纵然现在不造反,将来也总有一日会反!
而到了那个时候,沈照姮与皇帝之间还剩下什么?
年轻之时,两个人之间或许有深厚的感情,还有孩子们的存在,任何外力都难以将他们分开。
但是过上个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四十年呢?
等到燕祈昇也老去的那一天,沈皇后也必然不会年轻,两个人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琐碎事件,以及朝中的权力相争而产生猜忌,最后感情破裂,乃至最终的决裂。
到了那个时候,等待着沈皇后的只有一死以谢罪了。
毕竟当初的先皇与陈太后之间,也是有很深厚的感情的!可是最终的结果呢?
任何人都不可能逃的掉的。
护国公老谋深算,再加上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一生之中不知道见过多少反目成仇的夫妻。
因此,今日这件事情一发生,他立刻便猜测到了燕祈昇与沈照姮几十年之后的结果。
因此,他并不打算与沈照姮捆绑在一条船上。
免得将来沈氏这一条大船倾塌的时候,他们杨家也跟着倒霉!
原本杨泽新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弟弟,已经长成,护国公已经打算让幼子与云瑶公主联姻了。
但是出了这件事情,他立刻便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不行,这件事情不行!
“爹,我知道你心里面在想什么,可是皇后娘娘帮了我那么多,没有她就没有当初我与婉儿的好日子过,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杨泽新将自己老爹脸上的算计与踌躇全都看在眼中,当下语气坚决的开口道。
护国公闻言怔怔的看着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许,他真的是老了。
已经没有什么决断能力了,也无法再为家族掌舵辨明方向。
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现在已经可以有余荫俩庇佑他这位老父亲了。
他满脸欣慰的站在这边,也不再抵抗儿子的选择了。
而在场的朝臣们万万没想到,就连国之重臣的镇国公,竟然都站在沈皇后那一边!
原本反对皇后一派的人数占优势。
可随着护国公站到沈皇后之后,又有几个朝臣陆陆续续的跟着他一起过来这边,双方的人数居然旗鼓相当!
那些反对派们看到这一幕,不由有些焦急,当下呐喊的声音更大了。
“求陛下处死妖妃!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陛下!您还是答应了吧!”
面对着这一声声的恳求呐喊,燕祈昇却忽然站起了身来。
众位朝臣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当下呐喊声停了下来。
“来,阿姮,你小心一点。”燕祈昇终于正大光明的喊着沈照姮的名字,温柔的牵着她的手起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磕绊到了她,那模样就好像是捧着手心里的一颗珠宝。
沈照姮瞧着他,脸上的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担忧。
但是她却对着燕祈昇露出了一抹微笑。
“陛下,你瞧,他们都跟先皇一样,很不喜欢我这位皇后……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出宫去,过清闲自在的日子。”
以她对燕祈昇的了解,两个人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应该不会杀了她。
那么,放她出宫去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燕祈昇则顺应臣心,重新挑选一位又温柔又大方,且出身高贵的世家女做皇后,也是极好的。
就是可怜了孩子们了,要跟她这个母亲分别了。
不过她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最小的辰儿也已经六岁了呢。
即便,她这个母亲不经常在身边,也应该无碍的吧?
沈照姮想到这里,无比的心酸。
还有燕祈昇,不知道以后的日子里,他会不会想起自己?
一想到这里,沈照姮感觉自己都快要心碎了。
就在这时,燕祈昇牵住了她的手,握的很紧,随后目光淡淡的看向那些朝臣们,缓缓的开口道:“你们说来说去,都觉得朕让沈皇后假死,是对不起先皇,忤逆先皇,如果沈皇后该死,那朕这个罪魁祸首又算的了什么呢?”
“如果要处死的话,是不是应该先处死朕啊?”
燕祈昇说到这里,嘴角当即浮现出一抹浓浓的讽刺来。
朝臣们听到这句话,立刻便开口反驳道:“陛下不可!这分明是沈氏一个人的罪恶!您是万金之躯,谁敢让陛下您去死呢?”
“可是所有的罪责,都是朕做的,即便要受罚,那个人也应该是朕,对吧?”
说完这句话,燕祈昇便一路牵着沈照姮的手腕,将她送到了陈皇后的身边,低声叮咛道:“母后,您保护好阿姮。”
陈皇后面色凝重。
似乎已经猜测出来他要做什么了。
但是她却一句劝说的话都没有,只是慎重无比的点了点头,拉着沈照姮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
随后燕祈昇看向了朝臣们,缓缓的拿出了一把匕首来。
那匕首在宴会四周那些烛火下,闪着亮闪闪的光泽。
吓坏了一众朝臣们。
皇帝陛下这是想要做什么?
还没等他们组织好措辞,就看见燕祈昇拿着那把匕首,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刀子!
鲜血立刻争先恐后的奔涌而出。
点点滴滴的洒落在大殿上,还有他金黄色的衣袍上,这一幕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朝臣们一下子就慌张了!
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大声劝说道:“陛下!不可呀!您这是做什么?”
“你们不是要交待么?”燕祈昇面不改色的阻拦了冲过来想要给他包扎的宫人与太医,缓缓开口道:“这样的交待够不够?朕是蒙骗了先皇,朕有罪!但是朕却绝对不会卑鄙的靠个女人来承担!”
“这绝非大丈夫所为!朕也绝不是那样的人!”
“陛下以为这样,就能够保下沈皇后么?犯错的人是她呀!您以为这样就能遮掩过去么!”
有些朝臣们看到鲜血都心软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一些野心勃勃的朝臣们却怎么都不可能放弃。
开什么玩笑,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都已经到了此刻,他们若是放弃,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一刀不够,那再来一刀呢?是不是就可以偿还对父皇的亏欠了呢?”
燕祈昇冷笑着,忽然反手一刀直接捅入了自己的胸口!
匕首直直没入胸口,只剩下了个刀柄。
鲜血喷涌而出,这一次直接就将他整个衣袍给染红了!可即便是这样,燕祈昇也依旧支撑着自己没有晕过去,他面对着低下的朝臣们,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样呢?够不够?是不是需要本宫拿出半条命来,这件事情才能罢休?”
“陛下!不可!您是疯了么!太后娘娘!您快劝劝陛下啊!”
宴席上诱一刻的静默。
等到下一刻,所有的朝臣们都疯狂的祈求起了陈太后,求他劝说陛下,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可怕了啊!
他们只是想要让皇帝下令处死皇后而已!
结果皇帝却在拿她自己开刀!
天地良心!他们从没有想过要换个皇帝的意思啊!
燕祈昇已经是所有王爷之中最为优秀的人了,他甚至比先帝优秀更多,由他即位,要不了几年便会政通人和,渐渐变成盛世,结果现在,他们却逼迫的这位皇帝自残!
又有一些朝臣退出了。
这一次,只剩下了两个朝臣还在负隅顽抗。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今日这一场是针对沈皇后的,结果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后半场却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朝着不可思议的地方发展了。
谁也预料不到啊!
“还不满意么?那朕就为先皇守孝十年,这十年之内绝不选秀。”燕祈昇脸色苍白的开口道。
朝臣们闻言心口一震。
十年不选秀?这到底是在责罚谁?
他们刚想要开口回答,就听到燕祈昇再一次开口道:“好吧,看来是还不够,那就一辈子不选秀,或许你们才能满意,还是说,因为这件事情,你们想要朕自请下台,将皇位传给太子,你们才算满意?”
“陛下!”
终于,护国公直接跪了下来,朗声开口道:“虽然您当初与皇后娘娘对先皇多有隐瞒欺骗,但都事出有因!如今加上陛下您在权臣面前忏悔自新,并且做出惩戒,微臣认为,这件事情应该到此结束!不宜再生事端!”
“至于陛下选秀之事,还是要选的,千万不能因噎废食啊陛下!”
这番话,算是劝说住了皇帝,又给了其他朝臣们希望。
这些刚刚还沉浸在燕祈昇说一辈子不选秀的朝臣们,终于从目瞪口呆之中清醒过来,纷纷下跪请求道:“陛下,求您保重龙体!”
这一次,所有的朝臣都跪了下来,心服口服。
唯一还在负隅顽抗的人,就只剩下了赵妃的亲爹赵尚书。
这一件事情原本是他暗中筹谋,集结朝臣刻意在这除夕夜宴上发难的。
旁人有幡然醒悟的机会,但他是没有的。
燕祈昇早已经盯上了他,还有他的女儿赵妃。
倘若今日他不能够在这次宴会上,逼着燕祈昇将沈皇后处死,那么等明日,满门抄斩的人就只剩下了他们一家。
所以,赵尚书没有退。
看着众人都在请求燕祈昇,他却冷笑一声道:“没有想到,堂堂一国皇帝,竟然也学起了那头发短,见识长的内宅妇人,用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法子,来逃避罪责。”
“以为这样一来,就能遮掩住阳奉阴违,气死先皇的罪名么?不!这是陛下与沈皇后的罪责,一辈子也绝不可能抹除掉!哈哈哈!”
说完,大笑三声。
燕祈昇其实就在等着赵尚书出头了。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当即点点头,道:“好,既然你一心求死,什么罪名都往朕身上推,朕便成全你,来人啊,将赵尚书革职带下去!先行审问,后凌迟处死!”
“必然要问出来幕后主使者来!”
说到这里,他目光凉凉的朝着赵妃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还得意无比的赵妃,此时此刻整个人都已经吓懵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燕祈昇用匕首在胳膊上砍了一刀,紧跟着又将匕首捅入了胸口,他这样做,完全就是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好让沈皇后清清白白的活下来。
原来这就是爱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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