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伤势严重
偏殿里灯火如白昼。
窗棂上倒映着宫人们的身影，来来去去，进进出出。
所有的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窒息里夹杂着血腥的气息，一盆盆的血水从打开的门内端出来，又换了一盆盆的清水进去，薛院正与另一位太医已经在内殿里处理伤口整整一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出来。
燕祈昇一动不动的站在台阶上，看着这如血色弥漫一般的夜晚。
这一幕，让他梦回沈照姮生两个孩子时的场景。
可是沈照姮明明已经生下孩子了呀！
为什么还要遭遇这一切呢？
“老四……”
久卧床养病的陈皇后，今夜里在杨嬷嬷等人的搀扶下，支撑着过来了，看到燕祈昇失魂落魄的模样，陈皇后心疼的开口喊他。
“母后，您怎么过来了。”
理智回笼，意识清醒。
燕祈昇一眼看见站在台阶下的陈皇后，当即快步走了过去，弯腰请安道：“夜深露重，您不该来的。”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陈皇后道：“阿姮是为了照顾我，找出我病情反复的原因，这才被萧贵妃毒打至此的，本宫岂能无动于衷的躺在床榻上，不过来看一眼？那跟忘恩负义的猪狗之辈，有什么两样？”
“母后，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还病着。”
燕祈昇说到这里，眼圈儿有些发红：“现在阿姮这样，要是连您也病倒了，儿臣……”
他恐怕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母后已经大好了。”陈皇后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道：“现在，该是我站出来，整顿后宫的时候了，这一次，阿姮的事情绝对不能这么算了！”
她的神情里，是遮掩不住的愤怒。
多少年了，陈皇后都没有这样愤怒过！
竟然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将她的人毒打成了这般，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蔑视！
“母后，多谢您。”燕祈昇梗咽的道。
“别怕，母后在这儿陪着你。”陈皇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母子俩一起扭头看向紧紧关闭的内殿门。
又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薛院正才带着另一位太医，极其疲惫的从里屋里出来。
看到陈皇后这么晚了还在，两个人连忙上前请安。
“阿姮怎么样了？”陈皇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行刑的人，下手极其毒辣。”薛院正一脸唏嘘的道：“而且专挑脊背毒打，要不是四皇子妃这段时日以来，服侍皇后娘娘有些疲惫，下官给她制作了一个垫了棉花的垫子在后背上支撑着，只怕这一次人直接就瘫痪了……”
燕祈昇与陈皇后闻言，都是面色铁青。
“萧涟漪下手，从来都是毒辣之极，这是她的手段！”陈皇后慢慢道。
薛院正叹息道：“除此之外，三皇子妃后背上，屁股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刚刚下官等给她剥除身上的衣物，就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一边沾水一边往下揭……”
“好在金疮药是上好了，接下来至少要休养半年一年，才能彻底好转起来啊。”他道：“至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下官不能保证，还请皇后娘娘与殿下海涵。”
说完，长鞠在地。
“薛院正快快请起。”燕祈昇连忙伸手将他搀扶起来，道：“你已经尽力了，本宫与皇后娘娘对您只有感激的，岂会埋怨？这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两个人内心里也是不住的叹息，想到沈照姮所受的苦，燕祈昇恨不得代替她去受。
“薛院正，现在可以进去看望病人了么？”他问道。
“可以的，不过殿下不要打搅她。”薛院正道：“每隔上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药，这个就要殿下想办法了。”
燕祈昇一开始还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与薛院正告辞之后，他就进了内殿里，守在了沈照姮的床榻前。
半夜时分，沈照姮发起了高热。
燕祈昇尽管累极，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发现这一幕，立刻派人将薛院正请了来。
薛院正干脆利索的给沈照姮把了脉，之后又打开沈照姮的包扎看了看伤口，叹息道：“最坏的情况出现了，殿下，您先守着，下官亲自去开药方，让他们煎药，能否退烧，就看这一次了。”
燕祈昇点点头，如临大敌的守在床榻前面。
半个时辰之后，药端上来了。
燕祈昇拿汤匙舀起一勺，就要喂给沈照姮，然而根本就喂不进去。
沈照姮一直都昏迷不醒，那汤药顺着嘴角往外流淌。
这可是救命的汤药啊！
燕祈昇顾不得薛院正在场了，当下便伸手将沈照姮的头抬高一些，自己喝了一大口汤药，含在口中，嘴对嘴的给她渡过去。
杨嬷嬷等人都红着眼圈儿转过头去，不敢看这一幕。
不过这一次，药喂了进去，并没有洒出来。
燕祈昇受到了鼓舞，当下再接再厉。
终于，一碗汤药全都灌了进去。
沈照姮依旧昏迷不醒，浑身高热。
燕祈昇在薛院正的指引下，一遍又一遍的给她换帕子擦拭身体，一直到天快要大亮的时候，她身上的温度才终于缓缓的，一点点的降低了下来。
燕祈昇终于松了一口气。
薛院正进来查看了一下情况，之后便点点头道：“现在可以说是度过危险期了，殿下，你熬了一夜了，快去休息一下吧！”
燕祈昇还是不肯离开。
他坚持要等到沈照姮清醒的那一刻，等她醒来时候就能看到自己。
最后是陈皇后过来了，强行令他下去休息：“本宫守在这里，你担心什么呢？赶紧去休息吧！你要是累倒下了，谁来替阿姮报仇？”
只一句话，就堵住了燕祈昇的千言万语。
他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下去洗了个澡，在隔壁房间里倒头就睡。
沈照姮是被疼醒的。
一睁开眼睛，她就被后背与屁股上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的疼痛给弄的呻吟出声，她睁开眼睛来，就看见陈皇后坐在她榻前打盹。
“娘娘……”沈照姮这一惊可谓是非同小可。
“阿姮，你醒来了？”
陈皇后被惊醒，抬眸看到她醒来了，顿时脸上露出笑容来。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问道：“你饿不饿？本宫让人给你弄些吃的？”
说完，便对外打了个响指。
很快，杨嬷嬷等人就把早早准备好的温着的各种吃食端了上来，陈皇后选了一样沈照姮最喜欢的红豆小米粥，端了过来。
“娘娘，这使不得……”沈照姮受宠若惊。
“怎么了，你之前服侍过本宫，这一次又因为本宫而受这么重的伤……”陈皇后亲自用汤匙喂她：“快吃吧！我们婆媳之间，还用在意这些？”
这是第一次，她亲口承认沈照姮这个儿媳妇的身份。
沈照姮听着，眼圈儿有些发红。
她梗咽的吃了粥，声音极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陈皇后没有听见，她还在絮絮叨叨的跟她说话：“你别怪老四，他昨天夜里照顾了你一夜，担心的一直没睡，刚刚是本宫百般劝说，他才下去休息的……”
原来她以为沈照姮是在寻找燕祈昇的身影。
沈照姮笑着摇头：“那让他好好休息。”
想到昨日的事情，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担忧：“娘娘，我是被冤枉的！我没有去推杨氏……”
“乖乖，别担心。”陈皇后放下粥碗，用绸缎帕子轻轻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开口道：“你当然是被冤枉的，那杨氏说是被人推了一下，可是她一没受伤，二没流产，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借口，却将你动手打成了这般，这一次就连陛下都没护着她，已经勒令她出府去闭门思过，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都不许进宫了。”
仅仅只是闭门思过么？杨氏这处罚也实在是太轻微了。
陈皇后知道她内心里在担心什么，当下安慰她道：“你别担心，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本宫必帮你报此仇！”
沈照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娘娘，您会不会觉得我睚眦必报？”
“不会！”陈皇后闻言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倘若你真的什么都不记恨，不惦记着报仇，那才真是个软弱性子！本宫未必看的上！”
她在这后宫几十年了，萧贵妃作天作地，却还从来都不敢作到她头上去。
那是因为贵妃不敢么？
不，是因为她不好欺负。
萧贵妃已经尝过欺负皇后会是什么代价，她轻易不敢直接跟陈皇后作对。
这一次的事情，陈皇后不会善罢甘休。
用完了早膳，燕祈昇终于醒来了。
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跌跌撞撞的过来瞧沈照姮，当看到她已经醒来了，正在喝药时，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然后整个人站在原地，缓缓的露出一抹笑容来。
沈照姮朝着他看了过去。
饱受摧残折磨的她，在面对心心念念的夫君时，没有哭泣，没有抱怨，有的，也是一抹恬淡的笑容。
两个人笑的很开心，一旁的杨嬷嬷等人却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擦拭了一下眼角。
昨日晚上时，薛院正曾经告诉过燕祈昇，经此一事，沈照姮的身体恐会落下病根，从此之后，恐不能生育。
当时燕祈昇毫不犹豫的回答：“不能生便不能生罢！本宫有两儿一女已是足够，此生都不会再娶，甚好！”
杨嬷嬷等人，都暗暗的替沈照姮感到可惜。
沈照姮自己却是一无所觉。
她在清醒过来之后，强忍着后背上的疼痛，在燕祈昇的陪伴下，努力吃饭喝药养伤。
与此同时，陈皇后的病情彻底好转。
她病好之后便亲自去养心殿里见了皇帝一趟。
之后不出两个时辰，整个后宫的掌管权利再一次回到了皇后的手中，萧贵妃百般筹谋，到最后镜花水月，什么都没得到。
哦对了，皇帝还私底下里训斥了她一次。
“你妒忌沈氏替老四生下二儿一女，便设计将她险些打死，完全暴露了你的妒忌之心，你以为你这样作恶便没有报应么？你信不信这些都会报应到你的儿子身上！”
萧贵妃气了个仰倒。
这还不算完。
被勒令回三皇子府里闭门思过的杨氏，从那天之后，不知道怎的，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是沈照姮受刑的鲜血淋漓的画面，吃不好，睡不下的，日常总感觉到小肚子疼痛。
可是每每请了太医来瞧，都说孩子没什么问题。
杨氏因此癫狂的很：“你们都在骗我！都骗我！我真的肚子疼呀！就是有人要害我！”
然后就派人去请三皇子燕祈玉。
一开始的时候，燕祈玉还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去看望她，但是后来渐渐的就不耐烦起来，便连她的院门也不踏进去一步了。
见天儿的去侧妃徐锦燕那边留宿。
把个杨氏气的咬牙切齿，这个时候她想要再寻找外援，让人帮她的忙时，却发现所有人都对她退避三舍。
……
养伤到第七天，后背上的那些伤痕，开始渐渐结痂了。
沈照姮因此向陈皇后提出来她想要出宫回四皇子府了。
“这才休养几天呀！要不要再等等。”陈皇后很担心她：“万一牵动了伤口，就不好了……”
“母后，自古以来，就没有皇子妃在宫里养伤的道理。”沈照姮笑着摇头拒绝：“这一次是情况特殊，陛下才允许我在这殿内养伤，如今有所好转，便应该回去了，再一个，我很想念暖暖他们……”
一个当娘的，当然时时刻刻都在牵挂孩子了。
之前沈照姮留在宫中，是因为陈皇后生病。
现如今陈皇后的病情已经好转，她是真的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好吧。”陈皇后知道劝不住她，当下叹息一口气，道：“本宫派人把老四叫回来，等一下安排车辇给你乘坐，你不要拒绝！就这么办！”
沈照姮只好闭嘴。
很快，燕祈昇就被叫回来了。
陈皇后已经指挥者杨嬷嬷等人将沈照姮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另外还准备了很多宫里珍稀的药膏，以及怯疤的药膏，统统都给沈照姮带回去，那些东西装起来时，足足准备了令人惊叹的两大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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