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挤兑
裴清宛甩手走人,萧弘昀脸色才终于铁青。
偌大正厅中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坐着。
他有一腔怒火,却不知往何处发泄。
心内的确舍不得。
也是不能。
他不想逼迫她,也不想伤了与裴家十几年的情分。
可她的态度——
萧弘昀在正厅枯坐良久,才从长宁侯府离开。
出府门上车,至于长街口,马车突然停下。
他本就心情不好,此刻胸口的无名怒火似乎有了宣泄地方,黑沉着一张脸,就要骂人。
只是那些话到了嘴边,还是猛地又收回去。
他向来不是这样的。
自持,沉稳。
也从来不会苛待身边当差服侍的人。
他从前也总是说,若是连身边亲近之人都不能宽宥,也未必能成就什么大事。
不过他脸色这样难看,外头赶车的小厮大抵也心里有数,这会儿回话,连声音都有些发颤:“主子,有人……拦了您的车。”
天子脚下,拦平国公府车马,非勋贵不可。
寻常百姓才不敢。
就连之前到京城来告状的那几个,摸到平国公府门外,也不敢太放肆,小心翼翼的回话,生怕冲撞冒犯了,会惹上天大的祸端。
京城勋爵人户,要找他,大大方方送帖子登门就是了,在长宁侯府的长街口拦下他……
萧弘昀心里有了数,冷哼一声:“让他跟上,回府。”
他声音并不低,根本就用不着驾车的小厮再说上一遍,车外的崔兆之听的一清二楚。
崔兆之高高一挑眉,背着手把路让开,眼看着高辕马车驶出长街,扬起一地尘土。
·
平国公府肯定是不欢迎崔兆之的。
引他入府的小厮都无话,连句恭敬客气都不给。
府中当差的奴仆们见了他,也不多看一眼。
崔兆之想着,他来之前,萧弘昀的态度只怕整个国公府上下就都知道了。
倒未必是萧弘昀故意为之。
此番行事做派也太小家子气。
无非是底下当差的一贯会揣摩主子们的心思,在皇子们身边做事更是如此,算准了他这个客人不受主子待见。
他并不放在心上,反正也不是为了看底下人恭敬而来的。
萧弘昀在正厅见的他。
进门那会儿崔兆之见了屋中陈设,想着外间传闻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都说徐贵妃盛宠,官家偏疼永嘉郡王,郡王爷处处几乎以储君自居而官家从不过问,反倒是平国公这个嫡皇子,处处矮人一等,也不怎么受官家器重。
这屋内陈设,皆出自大内,分明是精心设计过的布局,格局之大,又非内府与工部所能出。
官家与皇后,在平国公的府邸上,没少花心思才是真。
崔兆之深吸口气,见过礼后,往一旁鸡翅木官帽椅坐过去:“我还以为,国公爷并不想见我。”
“你都当街拦我的车了,我不想见你,你就没法子来见我了吗?”萧弘昀冷嗤,甚至没用正眼看他,“与其等你想方设法来见我,不如我叫你进府,也听听你到底先跟我说什么。”
“聊……裴二娘子,我的表妹?”崔兆之的语气,在萧弘昀听来,难免有故意挑衅之嫌。
果然他眉目又冷肃三分:“你登门,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国公爷倾心我表妹数年,如今我来了,在外头听了几句捕风捉影的话,急匆匆道裴家去找我表妹,如今又这样的神情对我,真的不想跟我谈一谈我表妹的事情吗?”
崔兆之直挺的后背靠在官帽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好整以暇望向崔兆之:“或者说,国公爷今日登门,目的就是见我,并不是要见我表妹的。”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其实这样人家养出的孩子,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士族郎君将来总要入仕,行差踏错累及家族亲眷,是以自幼教导事上便更精心些。
养的不成器的纨绔是另外一码事。
去之前,他是想着见一见崔兆之。
崔煦之来京那会儿他见过,也一起吃过饭,为着裴令元的缘故,算得上有些交情。
都说崔兆之跟他长得像,仪表堂堂的年轻郎君,闺阁女孩儿总是不讨厌的。
这些年,他第一次心慌了。
在裴清宛的事情上。
可是真的见到了人,又不知说什么。
他贸然登门,已经很失身份,再说得多些,便不成体统。
好在崔兆之也不是真的来挑衅找事儿的,前面那些话说完,捡起来接道:“国公爷总知道,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事儿是不成的,况且我信国公爷是真心对清宛表妹,否则这么些年,去求官家圣旨赐婚,也早如愿以偿,不至于拖到现在。
我见国公爷,的确是为表妹,也是为我自己,为清河崔氏。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这样看我不顺眼,无非猜得出我因何来京。
两家确有结亲的意思,但我与表妹达成共识,若彼此无意,此事自然作罢。
可是国公爷,无论最后那个人是不是我,都不会是你。
这么多年了,你还看不明白吗?”
他怎么看不明白?
不过是不甘心,也不想就这样放弃认输。
一直想着金石为开。
却不想深情并不能感动所有人。
到头来,感动的只有他自己。
对于裴清宛而言,反是枷锁和拖累。
“至于我说为我,为崔家——我与表妹相处不错,至少我这样觉得,若得表妹做新妇,我满心欢喜。可国公爷是皇子,将来再不济也是个亲王之尊,我要入仕,在朝为官,国公爷为此事记恨,我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崔家也是一样的道理。”
崔兆之脸上的笑意都敛起不少:“国公爷,我说的应该很明白吧?”
他说的当然再没那么清楚。
萧弘昀耳中几乎只能听得到若得表妹为妇几个字。
言外之意这数日以来,二人相处的很是不错。
想来也是,否则李照圆也不会撞见他陪着裴清宛一道去逛铺面。
她那样要强的一个人,要没那个意思,也不可能任由崔兆之陪同。
“很明白,很清楚,所以崔二郎君是先告诉我,来日你与裴二娘子成婚,叫我别记恨,更别为此处处针对,挤兑你,挤兑清河崔氏,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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