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争执
大理寺卿家的五娘子罗欣玉，王曦月是知道她这人的。
最娇蛮，最不讲理。
罗家非勋贵，却有实权，罗大人科举入仕，昔年先帝钦点的状元郎，才干本事都是一等一的，历经两朝，就是如今的官家也很器重。
断案是最铁面无私，私下里最娇宠的就是罗欣玉这个幺女。
所以罗欣玉在前面得罪人，罗大人在后头替她赔礼道歉，给她收拾烂摊子，大抵回了家关起门也管教过，但舍不得下狠手，岂知越发娇纵了她，很不成样子。
小丫头口中所说前头，就是在往宴客小院去的抄手游廊旁边儿。
王曦月带着人过去那会儿，裴清如她们已经都在了。
萧萦和萧蘅大约不爱凑热闹，羊惠文和徐润反而在。
见了王曦月来，裴清宛从人群中拨出一条路，往她身边来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人群中。
王曦月眼角余光瞥见裴清明和裴清蓉姗姗来迟。
她倒差点儿忘了，裴清蓉与罗欣玉倒是臭味相投的闺中密友。
罗欣玉一脸骄横，还在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你走路不长眼睛，撞了人，摔坏了我的东西，说一声抱歉就算了吗？别做这幅样子叫人看不起了，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众人这才注意到，罗欣玉的两只手各握着一截儿羊脂白玉的簪，摔碎了，断裂成两半，她捡起来之后握在手心里。
这会儿说话不算完，恨不得直接动手。
右手中握着簪头那部分，虽不似金簪银钗那般尖锐，可要真拿这个照着脸上或身上戳两下，也很疼。
她更像是故意把手往何家三娘子脸上比划的。
闹哄哄的。
可没有人敢去拦她。
大家更愿意看热闹，谁让何家三娘子是个最没存在感，也最没什么分量的人。
方才小丫头说七八个女郎围着，王曦月就想到了的，那七八个都是跟着罗欣玉的。
毕竟何家这个——何晚宁原也是发妻嫡女，可她阿娘生下她时难产血崩，后来她阿耶续弦再娶，娶的正是罗欣玉那位早年丧夫一直寡居的嫡亲姨母贺氏。
贺夫人对她没多好，她上头虽有一母同胞的嫡亲阿姐，可早远嫁了去，也顾不上她，
她没有同胞兄弟扶持，贺夫人过门第二年就给何家添了男丁，更把她丢到一旁。
何家上下倒不为难她，毕竟贺夫人也要顾名声，可她自己立不住，最多也就是吃穿用度上没人苛待，但要说谁真把她当回事儿，那就没有了。
连她阿耶也不多重视她。那位何侍郎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很不成体统的。
王曦月皱着眉头迈了两步上前：“天热，罗五娘子也消消气，没得气坏了身子，今儿我家设宴原是叫大家来热热闹闹玩乐一场，是为高兴来的，何苦来呢。”
罗欣玉娇蛮，素日里就连宫里公主跟前也没见她多恭谨，更别说只是王曦月。
她非但不领情，反而冷呵一嗓子：“你说得好听，感情没有打碎你的东西！这可是我新得的白玉簪子，今儿为着来你家赴宴，头一次用，叫她给我摔坏了！”
“我原不是有意……我可以赔给你……”
“你拿什么赔给我？我这一根簪子要三十两，你有钱赔给我吗你？”
她说完，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小娘子笑出声，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不用细听，也知她们是对着何晚宁指指点点的。
不过一根簪子，凭罗大人对她的疼爱，她要多少没有？
无非借此故意刁难罢了。
这簪子都未必是何晚宁给她弄坏的。
罗欣玉是娇纵，也坏。
无怪能和裴清蓉玩到一块儿去。
王曦月想着，她今日都未必是单要找何晚宁麻烦的。
这既是她的接风宴，这下马威便也是给她的。
萧荔正好凑到前面来看热闹。
王曦月想起她今儿也戴了一支玉簪，萧荔用的东西，本就该比罗欣玉的更名贵，更稀罕。
她手快，抬手扶额的一瞬间，人往萧荔身边闪了下，再落手，生把那根簪子带了下来，给萧荔摔了个干净，断的都不止两三截儿。
“你怎么回事！这是我母妃才给我的簪子！”
萧荔蹲身去捡，指尖触碰到的时候，突然顿了下。
她愕然抬头，转过来，望向王曦月。
王曦月也在歪着头看她，连声说着赔礼的话，与她一道蹲下去，把东西给她拾起来：“我只怕也赔不起你这样好的簪子，赔了也不是一模一样的，我妆奁匣子里自也有好的，回头你去挑一支……啊不，你喜欢的都可拿去，明儿我到王府去给韩侧妃请罪吧？”
“倒……倒也不用。”
萧荔是被裴清如拉着站起来的。
她喉咙发紧，看着掌心碎裂的簪子，有些困惑。
但嘴巴比脑子更快：“也只是一根簪子，明儿我再让母妃给我寻好的就是了，碎了就碎了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用赔我，也不用去给我母妃请什么罪，母妃若知道，反而要骂我小题大做，为一根簪子闹了你家大宴，很没规矩。”
裴清如眼尾隐有笑意。
罗欣玉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你这话是说我没规矩了？我们罗府原是比不上昭王府家大业大的，萧五娘子把这样好的玉簪也不当回事，我却……”
“啧，一根簪子，真是何娘子弄坏的，叫她想法子赔给你就是了，说话便说话，怎么还攀扯上昭王府？”
徐润背着手，就站在王曦月身后，斜了眼风扫过罗欣玉一眼：“萧荔自己不在意，又没不让你在意，你心疼簪子，要何娘子赔你，与萧荔何干？又与昭王府什么相干？”
“你……你们……”罗欣玉气得直跺脚，“本来就是何晚宁弄坏了我的东西，你们倒说的像我欺负了她一样！谁又要去攀扯昭王府了？做什么给我乱扣罪名！”
也是个没脑子的。
王曦月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显。
她上前去握罗欣玉的手：“罗娘子快不要生气了，既是为这个簪子恼了的，可见是罗娘子心爱之物。
既然是我家的宴，是我的宴，出了任何事情也该我这个主人家担待。
我前几日也新得了一支羊脂白玉的簪子，还没用过，且先赔给罗娘子。
若是不喜欢，改明儿我陪罗娘子到妙善坊去打一支新的，自然不叫罗娘子出银子，是赔给罗娘子的。”
却不想罗欣玉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越是听王曦月说这些，越是恼怒，奋力一挥手，甩开她，拔高了音调叫嚣起来：“谁要你的东西，你又充什么好人！离我远点！”
她人小力气却大，又正恼怒生气，力气更用了十成。
甩手一挥开，王曦月身形不稳，踉跄着往旁边儿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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