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情意
她其实是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只是今日当着裴令元面实在不必了。
王曦月坐在对面长久的沉默着，裴令元听不见她的声音，才又抬眼去看，一时把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还有她眼底透出的动容。
裴令元叹了一口气叫她：“我做这些也是为我，不单是为你。我的心意放在这儿，来日你是我的新妇，这些事情我总要替你摆平，也不好叫贵妃和永嘉郡王总在这上头打你的主意。
你既与我定了亲事，就算没有过明路，可是长辈那里回了话，此事就是敲定下来，你如今已然算是我的新妇。
我听贵妃那番说辞，自是不快的，你也不必自责，更不必觉得我这样的做派全是为了你，若如此，今后这些事情我也再不敢与你说了。”
他是贯会宽慰人的，可他即便这样说，王曦月还是觉得喉头发紧。
裴令元的这一番真心她无以为报，甚至一时为自己的权衡利弊乃至利用而感到羞愧，面上不免泛起潮红颜色，连耳尖都隐隐透着薄粉色。
那样异常的颜色绝不是为羞涩二字，裴令元心里又明白了。
他一时有些无奈，眼底染上苦涩，连笑容一时都涩起来：“这又有什么好羞愧的呢？
你的心思我是一早就知道的，可即便知道也还是把你放在了心尖上，这本是我自己情愿的，你从未逼迫我，我也不愿逼迫你。
我从来都愿与表妹开诚布公，你要嫁给我，我本也是要与你执手一辈子的，很多事情说开了反而更好些。
表妹的那些心思也算是事出有因，我反而觉得非你本心，也非你本意。
苦日子过得久了，你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活着，是以如今也很不必为那些心思而有所羞愧，我也不愿见你如此，反倒觉得你动那样的心思于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倘或从一开始表妹心中就是坦坦荡荡，说不得如今待我和对二郎也没什么区别，我即便对表妹有心有意，我与你之间也未见得就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他说这样的话，一时才更叫王曦月哭笑不得。
先前就是她先动错心思要利用人，利用完了人，引得裴令元对她动了心意，如今又不能回以同等的心意。
这样子谈婚论嫁，连她自己都觉得对裴令元实在太不公平。
偏生裴令元觉得没什么，还要反过头来宽慰她。
明明裴令元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又为裴令元做过多少？仔细想来真是一件也没有。
即便是曾经有过的那些小意温柔也全都带着目的。
说穿了，她当初是为了利用他，靠近他，才去示弱，才会示好，她无非希望从裴令元这儿得到更多的庇护，好在长宁侯府，乃至凤阳府立足站稳脚跟。
却弄成如今这种局面。
她自己是骑虎难下，又不知如何面对。
王曦月的这些小心思当不加掩藏时，根本就瞒不过裴令元的眼。
裴令元看得一清二楚，心下更觉无奈：“我直是说叫表妹不要太把这些放在心上，你反而更苦恼起来。
我心悦表妹，把表妹放在心尖儿上，愿意宠着你，顺着你，你要做什么都成，我自问也有这个本事和能力替你善后，却并非要你如何感激我，如何觉得有愧于我。
表妹一心只觉愧疚，来日你我二人成婚，难道表妹要怀着愧疚与我过一辈子吗？
倒不如如今想想，我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人品家世，长相学问，无论哪一样都出挑。
表妹能中意他人，难道就不能中意我吗？
我总盼着能与表妹两情相悦，长长久久，表妹的心中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他这样的话，王曦月一时之间是无法回答的。
应允了他，如今心中并没有那样的想法，岂非欺骗？
可事到如今，王曦月实在不愿再欺骗裴令元只言片语。
但要说不回应，扪心自问，他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为她在宫中冲撞徐贵妃，她心中若说不动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那也是假的。
大抵就如裴令元所说。
从前苦日子过得实在太久，身边突然有这样一个人，事无巨细，什么都替她考虑的周全，也愿意护她周全，王曦月所要的也无非是如此，裴令元全都做到了，若说心中没有一星半点的情谊，她实在是……没办法矢口否认啊。
王曦月略略垂眸时神情倒是害羞。
裴令元看在眼里，心下倒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温暖：“表妹即便什么都不说，我约莫着也能看出一二。
如今这样也很好。
哪怕表妹心中只是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情谊，也足够了。
纵使还未到我这地步，我对你好，你总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就算不是因为表妹先喜欢了我，只是因为我待表妹足够好，那表妹能感受到我的真心也可以。
原本这天下就有太多的真心被无情的辜负，表妹能够不辜负，对我来说已经是人生幸事。”
他是个高高在上的人。
就算进了宫，当着贵妃，哪怕当着皇后，也未必真心地弯一弯腰，低一低头，可是在王曦月面前却每每服软，说出的话实在叫人心口发闷。
王曦月这才抬头，同他四目相对，眼底闪烁着晶莹光芒。
她稍稍抿唇，其实心中还是有所顾虑和犹豫，但大概是实在不忍心也再见不得裴令元这番模样与姿态，便也就松了口：“我并不是不喜欢表兄，只是……
表兄说的对，我对表兄的情谊远不到表兄那样的地步，多半也还是因表兄对待我的真心而起，我不敢承认，也不愿说，无非是觉得表兄会生气。
可今日表兄说愿与我开诚布公，将来我们做夫妻，也该无话不谈，方才又说，即便我只是为着表兄的好才愿意接纳表兄，你也接受，我想这番话说与表兄听，表兄未必生气，反而心下会觉得高兴一些。
今日在宫中与徐贵妃不欢而散，表兄心里大抵是不快的，我说这些与表兄听，若是能叫表兄心中稍稍有些快意，我也觉得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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