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你说了算吗？
萧弘川回京了。
三日而已。
走时浩浩荡荡，仪仗排开，多有气势，彼时萧弘川风光得意，哪怕只是奉旨钦差，哪怕东宫已立，也在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盛京百姓只要提起瑞国公，就没有不说他有本事的，仿佛萧弘昀这个东宫太子都比不过他。
如今回京，孤身一人，难免显得凄惨可怜，与当日光景无法相比。
福宁殿中肃静非常。
这座大殿建成百余年，从来都是最庄严肃穆的去处，天子居所，本该如此。
只不过往日里萧弘川到福宁殿回话，乾元帝见他总是和颜悦色，也是真喜欢这个儿子。
凝肃的氛围淡去不少，余下的是共享天伦的欢愉和难得的片刻温馨。
今日殿中只有凝重和压抑。
萧弘川一干人等挺直了腰杆立于殿中，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崔兆之眼底的恨意一览无遗。
自他在殿中见到萧弘川的那刻起，就没能收敛起来。
当日在乾元帝面前把话说的再漂亮，真正见着了人，还是做不到。
萧弘川面无表情，眼底更是瞧不见半分愧疚与悔恨。
乾元帝沉默良久，好半天才轻点着桌案边缘开了口：“四郎，召你回京是为什么，你应该已有所知，进了福宁殿，见了朕，就没什么话要说的吗？”
萧弘川的目光才有所转动。
眼角余光瞥向身侧，手边站着的除了崔兆之外，还有裴令元。
毕竟事关清河崔氏，他阿娘是崔氏嫡女，今日在福宁殿中对质，他自是要站在此处，听一听结果，甚至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萧弘川都还能从裴令元的眼底窥探到一丝恼恨。
他想这也是应该的。
从一开始做了决定的时候，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成王败寇。
只能说他还是没能真正做到算无遗策吧。
崔兆之成了推翻他的那根本该最渺小也最微不足道的木棍。
偏偏这个疏漏还是他自己造成的。
时至今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他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萧弘川索性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儿臣无话可说。”
乾元帝的脸色霎时间全冷了下来。
袖口下的手松紧往复不知多少次，到后来，手边一方端砚就那样毫无征兆的掷了出去。
磨是干透的，可砚砸在萧弘川脚边，险些就砸到了他身上去。
裴令元和崔兆之二人见状要跪。
乾元帝动了怒，却还是挥手打断，又沉声呵斥：“好一个无话可说，混账！”
真正跪下去的人，只有萧弘川一人。
仍旧把腰背挺直起来。
他甚至抬了头望上去，正好与乾元帝四目相对。
乾元帝的所有愤怒他都尽收眼底，却笑了：“事情是儿臣做的，儿臣只是百密一疏，让崔兆之死里逃生，又让他如此顺利的到了盛京。
做这样的大事，儿臣本该更谨慎一些才是，事到如今，儿臣只能说，愿赌服输。”
赌。
他把这样的大事，滔天大罪，做成这样子，他一个赌字，就把所有事情都盖了过去。
乾元帝也深吸口气：“善初，兆之，你们兄弟先去吧。”
崔兆之情绪起伏剧烈，裴令元先行一步拦出去，做了礼，又扶上崔兆之，带着他一起告礼退出去：“臣告退。”
官家发了话，没有他们反驳的余地和机会。
不过也不重要了。
萧弘川当着他们的面儿已经认了罪，便没有反口的机会，何况裴令元早早就知道，官家根本就不打算偏袒萧弘川。
一路退到大殿外，伺候的小太监送了人下台阶，背影渐行渐远，身后无人时，裴令元才侧目去看崔兆之，抿了抿唇：“官家与咱们是君臣，与瑞国公却除了君臣外，还有父子情分。
瑞国公已经认了罪，那就够了。
原本是要你们对质的，现在连对质都不必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真要对质，这些事情瑞国公一概不认，就要等太子殿下在清河调查清楚，把证据带回京城，你和瑞国公说不准还都要到大理寺去走一遭，现在什么都不必了。
官家要咱们先离宫，便是有话要跟瑞国公说，说完了，也就会有个准信儿了。”
崔兆之原本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听了裴令元这段话，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深吸着那口气的时候，仰头望天，把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咽了回去：“是，你说得对，不该说，也不必说，官家会给崔家一个公道，会给我一个公道。”
裴令元在他肩上轻轻按了两下，再没说什么，带着他一道出了宫去。
·
福宁殿中，萧弘川跪在那儿，一动未动，乾元帝也没有要叫他起身的意图。
他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
只是向来养尊处优的人，就这么会儿工夫，膝盖处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传来，已经极不舒服。
他身形才刚动了两下，李福从外面进来，猫着腰，快步至于乾元帝身旁，又回头看了萧弘川一眼，几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压着声音回话，可分明又是故意嚷萧弘川能听见：“淑妃娘娘在殿外脱簪待罪，请官家发落处置。”
果然萧弘川就动了，声音中染着急切：“父皇——”
“住口。”
乾元帝冷冰冰打断他，冷着脸吩咐李福：“去告诉淑妃，四郎是四郎，她是她，四郎在外胡作非为，她也仍旧是朕的淑妃，她既无罪，便不必在福宁殿外脱簪待罪，让她回宫去吧。”
李福颔首说是，他要往外退，乾元帝又把人叫住：“让她在宫里待着吧，外面的事情，不要插手，不要过问，也别让人去烦她。
贵妃的身子骨已经很不好，宫里面也就她帮着皇后分担一二，别再为这些事情愁坏了自己。
她要是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不舒坦，就召太子妃入宫相伴。
她们是亲姑侄，也能说说体己话。”
李福眉眼一沉，当然听得出乾元帝的言外之意，抿了唇，什么都不敢说，匆匆忙忙退了出去。
萧弘川才真正急了：“父皇，儿臣所作所为和母妃无关，和颍川庾氏也——”
“你说无关，便就无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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