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直在
从体明堂出来,转了个拐角,迎面就遇上来请安的裴令泽。
王曦月垂着眸,面色不动声色一紧。
又是专门守着她的。
她平声叫二表兄,裴令泽果真把去路挡了不让她过:“昨夜表妹玩儿的尽兴吗?我眼下要去给祖母请安,表妹若是不尽兴,我再回禀一声,今日我陪表妹出去再逛逛。
三郎虽然也好玩,但真正知道好玩的地方未必有我多,大姐姐与二姐姐都是做阿姐的,他也没有领过妹妹出门,在这上头很不如我。”
王曦月恨不得直接拿后脑勺对着他,听了这话立马摇头说不用:“昨儿逛的差不多了,我听大表兄和二表姐都说,城中各处的热闹也就是这样子啦。
带我在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逛过,我也知道了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要是还想去见识,以后有机会带上我慢慢去逛。
如今人会一日比一日多呢,我这身子骨,也不能总在外头逛。
所以还是不去了,二表兄记挂我,我心领啦,多谢你。”
“看你,咱们是嫡亲的表兄妹,总是这样客气,多生分,叫人寒心。”
照理说扬手不打笑脸。
裴令泽几次三番都是迎着笑脸送到她跟前来,她的态度却始终是这样强硬的。
看来要裴令泽知难而退是不可能了,他好美色,不拘什么样的,只要足够好看,他都想要沾染一二。
她住在家里,他自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当然更加肆无忌惮。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王曦月索性往后退了三两步:“表兄是表兄,却到底隔着一层,咱们一个屋檐下住着,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规矩摆在那儿呢,我这人就是拘礼无趣,无意伤二表兄的心。”
她轻轻咬着下唇:“家中表兄表姐这样多,也不怕二表兄笑话我,住进来数月,其实人人我都很想亲近,但我心中又总怕,怕我是才来的,又是表姑娘,其实真没那么亲厚。
也无非是大表兄当日到河间府去接我,救我于水深火热,我心中才能够多出几分依赖信任。
真不是我对二表兄怎么样,实在是我骨子里就这样……”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是软了下来,甚至从裴令泽的位置和角度看过去,还能瞧得见她眼尾红红。
原本心底泛起的那些不痛快,霎时间荡然无存。
小美人就算哭起来也是小美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那是最惹人怜爱的模样。
像王曦月这样又不哭出来,生生把自己逼的红了眼眶,甚至连鼻尖都是红彤彤的,又无助又可怜,裴令泽一瞬间就心软下来。
“快别这么……”
“二郎,在做什么。”
裴令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来,但看样子还是要到体明堂去见老太太。
这会儿正好在外头遇见他。
但他脚步匆匆,显然是过来时候走得快。
王曦月掩去眼角笑意,抬起头,正对上裴令元视线。
裴令元把她那副可怜模样尽收眼底,面色一沉,眸色都收紧三分:“这是怎么了?二郎,你欺负表妹了?”
“大兄可别污蔑我!”
裴令泽慌忙解释了一大车的话来,临了了才又说道:“……所以后头才牵出这么多的话,我哪里是那样意思。小表妹这样招人疼,我心疼她偏宠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她?”
这话若是别人说,裴令元大抵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自家兄妹,无可厚非。
但真的从裴令泽嘴里说出来,突然就变了味儿。
眼下也懒得再问他。
头一次觉得狗嘴吐不出象牙这句话很是有几分道理。
虽然这话乍然听来粗鄙,骂人的话嘛,哪有不粗鄙的。
但他这会儿确实想把这话扔到裴令泽脸上去。
生生忍住,憋回去,才冷着脸摆手打发他:“起的这样晚,连表妹都陪着祖母用过了朝食,你都没去请安,还敢在这里耽搁?”
裴令泽见他面色不善,也不想跟他硬碰硬,反正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匆匆拜了一礼,连看都没敢多看王曦月一眼,提步继续往体明堂方向快步而去。
一直等到他走远,裴令元面色都没有舒缓下来。
要不是一低头对上王曦月氤氲着水雾晶亮的那双眼,他面上的冷硬还不知要多久才能散开些许。
裴令元几不可闻叹了一声:“真没欺负你?”
王曦月摇头说没有:“二表兄本也是好心,怕我玩儿的不够尽兴,只是我不想跟他出去逛。外头人来人往,那样拥挤,我其实会害怕。
昨夜多亏大表兄一直在身后护着我呢!换做二表兄要带我出门,我真是不敢去。”
她也不说人坏话,只实话实说:“刚来家里第一日,他不是就跟三表兄打了一架吗?可见也未必是多靠谱的。真要是出门去玩,万一遇见他喜欢的,还不立时就把我给丢下了吗?那可不成的。
要是大表兄愿意带我出去逛,我肯定很乐意!”
裴令元眼底才总算是有了笑意:“等过两日吧。这几天礼部最忙的时候,过两日都忙完了,你要还想出去逛一逛,我叫上三郎四郎他们一块儿,带上你和清如她们,一起到城郊去逛一逛都行的。”
王曦月一概都说好:“那说定了,等到大表兄忙完了,一定要带我们出城去逛,我来了这么久,还没到城郊去踏青游玩呢。
就是如今身上不好,总得带着药,免得出了门反而成了拖累。”
说起她身子不好,裴令元就又笑不出来了:“我托了人在外面帮忙打听,之前秦御医说的什么古籍秘方,坊间偏方,诸如此类的,举凡是能治病的,都一定先想了法子弄来看看,你也不用着急,这事儿我放在心上的。”
他一面说,侧身把路让开:“走吧,先送你回绿玉。”
王曦月从他身边过去的那一瞬间,恍惚生出一种错觉——他一直在。
本该是最不真实的感受,此刻却无比真切。
她驻足停下来,侧目去看:“大表兄会一直都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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