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规矩
裴令泽是自己跑到绿玉去见王曦月的。
元香出事之后，高老夫人又新拨了丹青和浓墨到绿玉去服侍。
底下的小丫头见裴令泽来，自然是要拦着，可又不是那么敢硬拦，况且平日里裴令泽若是在内宅里走动时候，对她们这些小丫头也很和善。
只是她们怕受罚，匆匆叫人去告诉了丹青和浓墨。
丹青出门来挡人，浓墨进了屋去回禀王曦月。
春云陪着她在练字呢，那还是昨日黄昏时裴令松让人送来的字帖，王曦月看了也觉得不错，今日就拿出来练。
一听浓墨说裴令泽就在月洞门外，非要见她，手中狼毫笔一顿，笔势收住的一瞬间，悬在笔尖的墨滴下来，砸在铺开的宣纸上，迅速晕染开来，好好的一幅字，算是毁了。
王曦月啧了声：“二表兄没说是来干什么的吗？”
浓墨缜着脸摇头说没有：“底下的小丫头们不敢拦二郎，来回了奴婢和丹青姐姐，丹青姐姐这会儿在外头拦二郎呢。可二郎那个性子……”
她也没说完。
裴令泽的性子是一家子都晓得的。
他被杨氏养的有些骄纵。
基本上是想做什么，也没人拦得住，就算是裴令元，他都是八成是阳奉阴违，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身，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更别说是家里的奴婢了。
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但是这绿玉，王曦月是半步也不想叫他踏进来。
她要在这儿住好久，真让裴令泽踩进来，她怕是要洗上百八十遍的院子去！
狼毫笔往菱花笔架上放回去，王曦月拢了拢袖口，淡淡说了声走，提步就出门。
下垂带踏跺的时候往月洞门外望去一眼，已然能够瞧见裴令泽身影。
丹青的确是整个人挡在门口不让他进来的态度。
这也就是体明堂里出来的奴婢了。
要换了别的人，裴令泽怕是已经横冲直撞闯了进来。
“丹青姐姐。”
王曦月缓步往门口去，沉声叫人。
丹青回头看，稍稍松了口气。
裴令泽更是面上一喜，叫着曦月表妹就要进来。
王曦月见状，脚步倒快了些，在裴令泽迈进来之前，她已经至于月洞门下，蹲身与裴令泽见了一礼：“二表兄，你有事儿啊？”
裴令泽也不觉得有什么，哦了两声，目光始终定格在王曦月的面容上，一刻也不肯挪开。
他脸上的笑容甚至带着些许谄媚和讨好，柔声细语的哄着与她说：“我听说表妹你要置办些铺面产业，大伯母正为这个操持着，连祖母也拿了一万两银子出来要贴补你，我做表兄的，正好有个朋友手上有个茶庄要转手，想着正合适你。
那又是我的朋友，价格上肯定能便宜些。
而且他那个茶庄我也去过，品质不错，茶楼的装修陈设也都很好，接手过来就可以直接盈利，不用费什么心，你在家里坐着也能收银子。
还有一些进茶的门路，别的人是肯定不会告诉了，但我能帮着表妹牵头，也能叫他告诉表妹，到时候连这上头都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这是最合适的生意，我才急着来告诉表妹的。”
裴令泽只管自说自话，他是真觉得这事儿很划算，对急着置办产业的王曦月来说无异于天降洪福。
也不等王曦月开口，他侧身把路让开：“我现在就带表妹去看看吧？要是你觉得成，今儿就能跟他签契书，打从今天起，那就是你的茶庄了。”
其实裴令泽这人，以前也是这样。
当初王曦月对他也是设防过的。
毕竟在伯府时候才经历过一个林至彬。
裴令泽的示好，如果没有那种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的贪婪目光，她也许就真的打从心底里感激了。
她一直都知道裴令泽不是好人。
只是不敢说。
“二郎……”
丹青皱了下眉头想帮王曦月解围的。
王曦月按在她手腕上，自笑着推辞了：“这不大好，听你这样说来，这个茶庄目下也确实很适合我接手过来。
不过昨日我回禀过外祖母，初来乍到，对凤阳府的行情不了解，不知道什么铺面盈利多，哪里的庄子有赚头，更不知商行那边的人情世故，所以只能劳烦大舅母，请大舅母为我做主。
产业置办回来虽然都在我名下，可我是不经手的。
二表兄固然是一片好意，只是说的有些迟了。”
她面上始终都挂着温软的笑容，唇边梨涡浅浅，漂亮又温柔，连声音都是能掐出一兜水儿来的柔软。
裴令泽盯着人看，王曦月其实觉得那样的目光让人很难受，她心里实在觉得恶心透了。
她退了半步，春云更有眼色，索性往她身前横过来，把她大半的身子都挡在自己身后，也蹲身叫二郎君：“不然二郎君到大房去回禀大夫人一声吧，那个茶庄这样好，接手过来经营起来也省去许多麻烦，大夫人权衡下来，肯定会接手买过来的。”
裴令泽才拢了下眉心，视线越过她，仍去看王曦月：“那表妹跟我一起去见大伯母不？我前些天才跟三郎打了一架，怕大伯母见了我……”
“二表兄说什么呢？”王曦月的笑意凝滞住，柳叶眉蹙拢着，眼底掠过不满，“大舅母是最公允的一个人，二表兄与三表兄打架那事儿，既然各自受了责罚，当然揭过去不再提的，二表兄怎么说的大舅母会因此恼恨你一样？
这话不好，快不要再说了。
或是二表兄觉着大舅母心里恼你，不敢到大房去说，那也不妨事。
就算是我与这个茶庄有缘无分，是命中注定，它本就不该属于我。
我是不强求的。
不过还是多谢二表兄的好意了。”
她一面说着，已经又蹲身下来同裴令泽做了一礼：“我昨日刚得了一本字帖，外祖母说叫我临摹练字，今日要检查我的课业，这会儿连一页都还没写完，不好陪二表兄说话，叫丹青姐姐替我送二表兄出去吧。”
她转过身就要回屋里去的，只不过莲步轻移，走出去没三两步，啊的一声，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来说道：“二表兄是在外行走的郎君，下次若是要到绿玉来找我说话，还是叫上其他表兄表姐一起比较好，我才来，实在怕人说我不规矩，二表兄心疼我，一定能体谅的。
我先多谢表兄看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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