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宫中人
这些话也不出裴令元的意料。
罗欣玉那种性情，没几个仇家才奇怪，记恨她的人多，不希望她好的人也很多，有人要栽赃陷害，她本来就是最好的选择。
口碑不好，人人都知道她娇纵刁蛮，是个最任性胡来的，好像她做什么事情都可能，譬如她唆使贴身女婢在萧萦宴上推小表妹落水这种事，要说是罗欣玉干的，好像大家就不觉得奇怪了。
所以幕后的人确实聪明。
一则要不是他留心着阿妹们，在荷塘边上看见了那只绿色的手，二则要不是有罗欣玉挡在前面，别院中事，也没那样善了，就算是士族贵女，也没道理轻易就叫她们走了。
裴令元深吸口气：“行，你记恨罗娘子，也缺银子使，又拿你全家性命威胁你，这三样加起来，足够你为人卖命，我表妹不过是倒霉，正好有人要害她。
便换做是李曦月赵曦月，你仍旧会干这样的事。
那是什么人指使你的呢？”
玉微却摇头：“奴婢并不知道是什么人，只是一个老媪，而且她来见奴婢也都是带着大大的兜帽，根本看不清楚脸。”
裴令元也想到了，这么精细的盘算，不至于叫玉微瞧见人，轻易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见过她几次？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一次。她找上奴婢的时候，威逼利诱，说了要奴婢做什么事从那之后就没见过了。她一次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说事成之后还有一百两。”
玉微仔细回忆了一番，又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吧……就是她总爱背对着人，好像很怕奴婢看见她一丁点儿正面。所以您现在问奴婢的话，奴婢是觉得，她应该不是个脸儿生的人，奴婢要是瞧见了，或许能够认得出来她。
那老媪看着很气派，说话也是中气十足的，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面管事的婆子，而不是寻常婆子。”
这些细节似乎微不足道。
裴令元却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之处：“她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呢？大概的时间，自然是在我表妹进京之后，但具体的，是在宴前多久？”
“是在……那天是……”玉微皱着眉头回想，谨慎又认真，生怕自己记错了一般，突然“啊”地一声，“就是王娘子进宫后的第二天。那天王娘子进了宫，当天下午人人都晓得王娘子得了皇后娘娘赐字。奴才方才一直在想究竟是哪一天，突然就想起来，是在那天之后！
王娘子得了那样大的体面，自然是人人羡慕的，闹得满城风雨，动静阵仗好大。
我家小娘子还在家里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反正她也是眼红嫉妒。所以奴婢记得清楚！”
是在进宫给皇后请安之后的第二天。
裴令元眉头紧锁。
这些线索似乎又不能够凑成完整的线索了。
零零碎碎，全都是片面的，距离真相远了去。
“对了还有！”
裴令元正在思考玉微说的那些话，还有哪些是他遗漏掉的，那头玉微忽而又大喊了一声。
他最不喜欢聒噪之人，一惊一乍的也不行，没个端庄劲儿，咋咋呼呼的。
于是下意识就皱了眉：“怎么？”
“那老媪身上有个东西，奴婢也是一晃眼瞧见的，像是……像是宫里的东西，就是进出宫门要验看的令牌一类的东西。”
玉微斟酌着用词，边想边说：“家下大妇也曾出入禁中，带着小娘子进宫去请安，奴婢就跟着，出入宫门是要交上令牌给禁军验看的，所以奴婢也见过那东西长得什么样子。
只是之前真没太留神，还以为是奴婢自己眼花看错了。
毕竟宫里的东西哪有随随便便带出宫外来的呢？
那个令牌，奴婢亲眼见过，也知道出宫的时候是要交还回去的，不可能叫人带出来。”
她不是宫里的人，罗道然再怎么是朝廷重臣，得朝廷重用，贺氏再怎么能出入宫禁，也不会将宫中许多门道与规矩说与家中一个女婢听。
但是裴令元在宫里长过几年，又常年出入宫廷的人，当然知道宫里的规矩。
出入宫门的令牌的确是寻常人不能带出宫去，可是宫里当差的人可以！
出宫采买，替主子们去办事，都是可以的。
还有……昭王府。
昭王府也有出入宫的令牌，除去昭王与王妃，韩侧妃和萧萦也有。
裴令元顿时豁然开朗，只是有确认了一遍：“你没看错？”
玉微连连摇头，一颗小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宫里的令牌不常见，奴婢就见过那么一两回，却印象很深刻的！您肯定经常见，也知道那东西很不寻常，一眼都能认得出来！奴婢不可能看错的！
一开始觉得自己眼花看错了，只是没敢多想，也不敢想是宫里的贵人们要害我们小娘子。
毕竟我们小娘子虽然脾气很差，到处去招惹是非，但她总归……要奴婢说，不够格，还不够入宫中贵人们的眼，这才没往那上头想罢了。
世子您问起来，奴婢突然想到的，总归是瞧见了，说与世子，也算是奴婢尽力了，世子……世子就高抬贵手，饶了奴婢吧。”
这倒是了。
宫里的东西当然特别，一眼就能认得出也很正常。
而玉微所说的贵人们，要害的又哪里是罗欣玉。
罗欣玉当然没有那个分量，王曦月却有。
且还只能是因为他。
裴令元心下一时有了分寸计较。
否则小表妹初来乍到，也没有招惹得罪谁，何以招来这样的祸端呢？
裴令元冷眼扫过玉微：“你肯说实话，也算老实，虽然害了人，但姑且算你是情有可原，我会跟府尹大人说，酌情处置。”
玉微还被绑在刑架上没放下来，裴令元已经转身就走，只听得见她在身后连声感激。
双瑞匆匆追上去，跟在裴令元身后出了大牢，犹豫着问了句：“郎君真就这么放过她吗？也太可气了，咱们表姑娘险些就叫她坑死了！”
裴令元抬眼看天，阳光并不刺眼，不足够暖。
他负手而立：“我放过她，你猜贺氏肯不肯放过她？随她们去吧，原就不必脏了自己的手，有的是人急着要替表妹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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