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辞官
“说来,丞相能痊愈,这于我朝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皇帝开口。
“劳皇上挂念,老臣这次来,是来请罪的。”季松说到这里,领着叶熙宁一同跪了下去。
“哦,丞相何罪之有啊?”皇帝倒是开始装起来。
“老臣久沐皇恩,一直忠心侍君,此次听闻了丞相府通敌卖国这罪名,心有不甘,故斗胆向陛下言明老臣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这些年来,老臣一直教导丞相府内的子女,皆要好生读书,鞠躬尽瘁以报效朝廷。”
“府中小辈我这些年都是留意着的,他们心思单纯,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通敌卖国之举,如今六皇子殿下竟如此状告,还派兵围了丞相府,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六皇子闻言嘴皮动了动,一时却不知要如何解释,毕竟丞相还活着就已经是在他的计划之外了,况且他的数条罪证还被三皇子推翻了,剩下的却也落不到实处。
季松摇头:“不管流言因何而起,终究是我这个丞相没有做好,臣有失查之过,才导致今日局面,皇上要惩罚臣,臣绝无怨言。”
季松说到这里,朝着皇帝重重一磕,有些浑浊的声音说起来都是费力的,他有些虚弱地喘着气。
“老臣辅佐先皇整整十年,又随了皇上十年,皇上待臣向来都是极好的。”
“这数十年,老臣都在想,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定当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以报。”
“这些年臣的所作所为,想来皇上都看在眼里,臣一生兢兢业业,只为辅佐陛下以谢皇恩,从无一丝不臣之心,还请皇上看在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相信臣的一片赤胆忠心。”
季松话语落下,皇帝也想起了从前。
那个时候的季松在一众大臣之中权势已经是了得,当时他在夺嫡之时,也是季松坚定不移地拥护他,没有选择废太子。
他得了季松和一些大臣的大力支持,因此才登上了皇位,后来有不少的朝臣反对,也是季松替他处理了不少障碍。
他在五年前的时候,对季松还是满意的,可是后来,丞相一派势力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呈现出了失衡的趋势,这是帝王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庞大的丞相一派势力,从辅佐他的肱骨之力,成为了他日日忌惮的对象。所以后来,他提拔了顾沉钧,让他开始对付各家势力,而功高盖主的丞相也成了他必须要拔除的一根刺!
尽管季松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可怀璧就是罪。
想到这里,皇帝对上季松有些浑浊的双眼,想着他也许时日无多了,念及多年陪伴之情,心里难得有了几分愧疚。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季松的声音继续响起,委屈之诉溢于言表:“至于贪污之罪,和其他的数项罪名,皆是子虚乌有,还望皇上明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切莫一时听信他人污蔑之言,使得朝中上下寒心呐……”
季松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皇帝目光看过六皇子,心中权衡起来。
季松身为两朝元老,文臣之首,党羽甚众,且对社稷劳苦功高,先皇对他亦是看重。如果当下处死他,免不得使文臣寒心,他一向以贤明仁德自诩,如此行事怕会落下弑杀功臣的名声。
就看季松是不是识时务,能否各退一步。
想到这里,帝王的手指紧了紧,就在这个时候,季松忽然重重一拜开口:“臣如今病重,再加上行事疏忽,各方面都大不如前,实在难以胜任丞相一职。”
“臣自请告老还乡,辞官隐居,从此不问政事,只想平稳度过余生,还请皇上准允。”
这话落下,满朝皆惊。
这丞相是疯了不成,要知道他可是丞相,这样高的位置,多少人挤破了头都上不去,丞相竟然主动辞官!
他这一辞官,昔日高高在上的丞相府,那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叶熙宁在季松身旁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之前她刚开始与季松提这件事情时,季松是满心的愤怒,且拒绝过她的请求。
“你要我辞官?不可能!”季松怒声开口:“我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丞相之位上!”
叶熙宁完全能够理解季松的心情。
他为了这权位,将一生的心血都付诸其中,几乎没有自己的私心,到了如今,帝王还容不得他。
若是主动辞官,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这叫丞相如何舍得。
偏偏丞相府要想度过这个劫难,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外祖父本来就老了,权利在手中握不了多久,不如主动放权,让皇上放心。
叶熙宁没有选择和他硬掰,而是将其中利弊分析了一遍给他听,如今的皇帝,早已羽翼丰满,季松的存在已经成了皇帝的心中之患,如果他还不肯交权,接下来恐怕便会引起皇帝杀心,下场凄惨。
但若顺势而为,至少能保全丞相府众人。
而后她就出门等着季松的答复,毕竟这一切都是外祖父自己打拼而来的,也是属于他的东西。
而在过了一天之后,季松也的确是再同意了叶熙宁的建议。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熙宁,你说得不错,你看事比我更通透。”
“这丞相之位,虽然是我一生的心血,但我若是执意守着这样一个高位,恐怕不只是我的命,恐怕我丞相府所有人都得葬送在这上面。”
“我年纪大了,已无多少时日,可你们不同。”季松看着叶熙宁的眸光闪了闪:“你们还年轻,要走的路还要很长,我这老头子又怎么能自私地让你们和我陪葬。”
叶熙宁鼻尖微酸:“外祖父……”
她知道,事到如今,他们要是想保全丞相府就只有这一个法子,尽管他们会失去一些身份和地位。
季松叹了一声:“好孩子,谢谢你,是你帮了丞相府。”
季松的思绪从回忆中抽回,他虽然这话说得轻松的模样,但若是细心看去,便是可以发现,季松的唇都在发抖。
那是他积累了一辈子的荣光,哪里能这样轻易地说放下就放下。
空气一时沉默,皇帝看着季松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龙椅把手的手指微微松了松,但还有些摸不准季松的态度。
“如果陛下执意降罪丞相府,老臣愿意一人承担,只求能让小辈们留得一条命在。”
叶熙宁闻言,心头不禁也有些焦急了起来。
原来,季松一早便是打算好了,用自己的命扛下所有的罪,到底还是府内众人拖累了他。
闻言,朝上众人不由得震惊的议论了起来。
“丞相一生为朝廷鞠躬尽瘁……”
“先皇对丞相看重,如果先皇还在,定然不会处死丞相。”
“陛下不能听信谗言,冤屈功臣。”
这些议论声不少,但众臣心里明白,老丞相他做的功绩,是真不少的。
只是不知皇上,如今会如何惩处他?
皇帝听着话下面这些个议论声,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他手指轻轻捻着,叫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父皇。”三皇子开口:“丞相多年以来劳苦功高,如今又主动请辞,还请父皇从轻发落。”
他竟然是在明确地帮着丞相府说话。
叶熙宁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感动,想着她选择去救三皇子,果然是对的,前世她是没有听说三皇子护着丞相府的,这一世好歹许多轨迹都变了。
“三皇兄这话是不是有些徇私了。”六皇子不满地同样朝着皇帝禀告,“父皇,虽然丞相主动请辞,可他所犯下的错,却是实实在在的。”
叶熙宁将六皇子的言论记在心里,这样看来,前世丞相府的事情,也是他一手害的。
今日这笔账,她记下了。
见皇帝还不说话,六皇子眼珠转动,心中急躁,他好不容易才伪造了那些书信作为罪证,“父皇!儿臣可是拿出了丞相府通敌卖国的亲笔手书!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轻易放过啊!”
虽然那些书信不能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是真的,但至少丞相等人也一时也没办法证明那是假的!
这话落下,众臣顿时脸色一变。
季松这身子骨,连说一句话都要喘三口,明明丞相都已经是病到了如今的地步,六皇子又何必要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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