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异域

当一个久处阴暗之地的人忽然来到明亮的环境中会觉得非常不适应，而这种不适应在通冥者来到空灵域时则是更加明显，因为改变的不仅仅是视觉方面，要知道这边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冥魔之气，取而代之的是游离在空气中的灵气，通灵者嗅之沁润心脾，通冥者却往往厌恶至极。

蓝天白云、繁花鸟鸣，一眼望去似乎天地间充满了勃勃生机，即便是那些陡峭的大山也被郁郁葱葱的植被抹去了多余的棱角，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比起昏昏沉沉的魔天废土，空灵域的生灵没有被剥夺享受阳光的权利，一抬眼就能看见一轮大日挂在高空，偶尔飘过的几片云彩并不会像冥魔海那样遮住阳光，充其量只算是些许点缀、将光芒发散得更加漂亮。

密林中，一条蜿蜒的小河缓缓流淌，阳光透过无数枝叶洒落下来如同点点光斑，使得河面上泛着粼粼色彩，端是迷人。

哗——

忽然一声水响，随之而来的是稚嫩且兴奋的叫喊：“奶奶！这是第五只青光蟹啦，天色尚早，咱今儿肯定能捉到十只！交给老爷八只，余的两只留着自己吃~”

小河边缘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少年，粗糙的棕色布衣、短裤洗得发白，仔细看去才知道那裤子并非本来就短，而像是用成年人的长裤裁剪而成，其没入河水的小腿微微颤抖，想必这个季节的水温不像周边环境看起来的那样暖和。

少年的眼睛很大，眸子干净得几乎能映出河面的波光，他两只手高举过顶，手中擎着一个巨大的螃蟹，对比起来居然比少年的脑袋还大一圈，壳子呈现深邃的青色，深入水底不动弹时估计会很不明显，唯独那对眼睛亮着淡淡的青光，此刻正惊恐地快速摆动蟹腿，两个钳子来回挥舞、试图摆脱那“凶恶之徒”的控制。

“远儿快把它塞进网兜来，莫要被伤着了！”

河岸上蹲着一个老妪，腰背佝偻、身子瘦削，盘在脑后的头发灰白相间，偏偏已寻不出一丝黑发来，估摸着年纪起码有七旬以上，她连忙用双手撑开一个网眼紧密的大兜子，那少年听话地举着青光蟹走上岸来将其丢进去，看到里面茫然失措的五只大螃蟹，高兴得弯了眼。

“远儿，你歇会儿去，剩下的我来抓吧。”

老妪一把拉住还要下水的少年，看着那双冻得泛白的脚丫，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暗怪自己年纪大了太没用，反而需要这么个小娃娃照顾，深山密林中本就凉得很，这河水又是峡谷沟穴涌出来的冷泉水，哪怕是她年轻时候也经不住浸泡太久，远儿已被冻了两个多时辰，哪能再这么下去？

“奶奶不必相劝，我还挺得住。”少年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做出一个强壮的姿势道：“您看我这身子壮着呢，哪那么容易累？趁现在天还亮着，赶紧把青光蟹抓够数，否则老爷那边没法交代。”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老妪那瘸着的右腿，暗自咬了咬嘴唇，绝不能再让奶奶被处罚！

望着面前这明明岁数不大却像小大人一样装男子汉的少年，老妪的视野朦胧起来，叹息着松开了少年的小胳膊，庆幸老天赐给她如此懂事的孩子，即便是少活几年也值得了…

……

“那是…太阳么？原来太阳竟是这么个模样。”

小河上游一侧的乱石堆里，浑身鲜血淋漓的伏潇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眼睛慢慢恢复焦距，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上方空中的太阳，包括在冥魔海时他都没看过如此清晰的阳光，太阳乍一瞧仿佛是个大火球一样，观其颜色应是燃烧到极致的那种火球，也不知太阳的温度比起两域交界处来哪一边更恐怖些…

皱了皱鼻子，尽管伏潇身处乱石之中，但稍远处那些草木的味道依然能清晰地飘到他的鼻腔里，空气亦是极其罕见的清新，只是深吸了几口气，他干疼的肺部就似是涌入了一抹清凉，十分舒服。

“景致不同、气息不同，想来我不是到了魂飞魄散后的死地，就是来空灵域了…”

转动眼珠，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身体的痛感非常清楚，伏潇觉得人死后不该是这般模样，那么自己现在十成十便是到了空灵域，在魔天废土和冥魔海倍受压制的右半身格外舒服，仿佛所有的毛孔都自行张开、闭合，吸收着丝丝缕缕的灵气，相对应的，他左半边身子则罕见地沉寂下去，不由得心中苦笑，难道非要定居到两域的分界线上才能同时让全身舒坦么？

随着思维逐渐活络，伏潇想起了昏迷前看到的一幕，似乎是秋陌带着俞瑾也出现在不远处，尚未待他看得再清楚些就意识模糊，最后应是巨蟒隆九催动九蛇古榻救了他。

“秋陌抢在万懿之前及时通过【入海口】前往冥魔海历练一番倒也说得过去，她带上俞瑾做什么？难道是我看花了眼？”

伏潇皱眉沉思，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莫非是秋陌在九蛇古榻中时听过了俞瑾的经历，这才不顾危险带着这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闯进冥魔海，一来是为了摆脱万懿的针对，二来则是想伺机送俞瑾回空灵域…

可秋陌真有这么好的心肠？

仔细回忆了一番此女的行事作风，伏潇有点估摸不准，脑海中映出俞瑾那柔弱的身影，他不禁心头一酸，冥魔海和空灵天相接处的两域之力冲击太凶，凭秋陌那件【天残】真能撑得住么？何况还要保护一个弱不经风的俞瑾…

伏潇有心想问问隆九，奈何刚一动念就觉眉心传来刺骨的疼痛，现在的他伤势太重，连神识都不能正常调用，更别说与隆九交流了。

“若二人无碍，是不是也到了空灵域？她们…”

在状况未知之时，伏潇才明白那丫头在自己心里已有了不轻的份量，急切间想要坐起身，却只是无力地甩动了一下胳膊，手背砸进旁边的小河中发出“啪”得一声响。

下游处正在搜寻青光蟹的少年闻声望去，接着就看到一抹鲜血从上游漂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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