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拜谢
郑睿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之际。
太子元卿荣垂眸问道：“荥阳郑氏郑兆冲的第二孙子？”
郑睿泽不禁心中一惊，赶忙回应：“正是，祖父正是郑兆冲，此次命我前来拜会太子殿下，望有朝一日，郑氏能在京郊的田制之事上为太子效力。”
郑睿泽说话声音不大，只有太子和身边的宫婢能够听到。
也不知太子问起的目的何在，自己正好顺势往下说。
田制之事重大，自然不能对外宣扬。
此间关系错综复杂，家族众多，收入麾下之事绝非三两句话就能获得青睐。
他多说几句，说不定能在太子心中留下些许痕迹。
元卿荣一甩宽袖，旋即坐下。
上位者的姿态展露无遗，令周围之人不禁一颤。
他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与嘲讽，声音低沉，后面以及周边的官员却听得真切。
“你是指京郊的永业田之事？”
郑睿泽尚未回答，他又开口：“任何人都可为效力，但郑氏不行。”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官员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心中既兴奋又疑惑。
兴奋的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毕竟郑家实力摆在那里。
疑惑的是郑氏究竟怎么得罪了太子。
表情精彩纷呈，颇有落井下石之意。
不只是他们，郑睿泽也愣住了。
太子与郑家从未有过矛盾，更无交集，这话来得太过突兀。
郑睿泽露出整张脸，微微含笑，脸上的惶恐之色尚未褪去。
“太子殿下，不知因何缘故？郑氏可是做错了何事？”
元卿荣一甩袖，将醋意掩藏在威严之中。
眼神落在郑睿泽身旁的崔凝霜身上。
眼眸深邃，仿佛要将人深深吸入。
眉毛全然舒展开来，却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
语气明显有所不同：“崔将军，要不你同他讲讲？”
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跪着的崔凝霜身上。
崔将军今日与往日不同。
这南城门来来往往，无人不见过崔凝霜的飒爽英姿。
但今日身着一身襦裙，脸上带着些许红晕，尽显小女儿的娇俏姿态，在众多儒妇之中，也称得上出众。
崔凝霜迎着众人齐聚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未曾料到，元荣卿会在这般场合发难。
郑睿泽即刻扭头，语气冷漠，言辞中满是质问：“崔凝霜，你究竟做了何事？你在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
郑睿泽满心羞愧，只想寻个地洞钻进去。
她什么时候认识的太子，还将太子得罪了？
崔凝霜微微收敛神色。
拱手恭敬，额头贴地行了一个大礼。
“卑职有罪，多年前，在南城门时，太子着常服，卑职不识太子殿下尊驾，还望太子看在卑职尽忠职守的份上，饶恕卑职这一回。”
崔凝霜这谎扯得有七分真。
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将她养面首之事尽数都抖露出来吧，更何况，对象还是眼前的元卿荣。
郑睿泽长叹一口气，想着也并非什么大事。
崔凝霜在军务上从未有过疏忽，在如此多人面前，应当会将此事一笑而过。
他特意提高音量，语气冷硬：“太子殿下，贱妻在边陲待惯了，自是有些鲁莽粗鄙，回去我定会依照家规好好训斥。”
家规？
在座的高官儒士皆大为惊讶。
谁人不知，家规无非就是一顿打，崔凝霜虽是将军，却也是女子。
在这么多人面前，丝毫不顾崔将军的官威，开口就是家规，毫无维护之意。
这郑家二公子对他这位娘子是否太差了些。
郑睿泽却未如此觉得，这太子能够成为太子，还能有如此多人前来拜入他门下，定然有一定的胸襟。
若是残暴不仁，那三公九卿定然也不会推举他上位。
气氛一时间颇为尴尬，太子也未叫两人起身。
崔凝霜再次抬手扶额贴地。
“往事随风不可追，太子定然有容人之量，此事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元卿荣自然听懂了其中的一语双关之意。
饮下手中的烈酒，笑了起来。
眉头扬起，嘴角带着邪魅，每个字都铿锵：“皇家威严，岂是一两句话就能消解的。三年了，我可是日日夜夜记着呢。”
了解太子脾性的三公一惊。
这太子何时变得如此斤斤计较了？
往日自己的小儿小孙与他玩闹，放在肩头都无妨。
身着平常衣服怎就与皇家威严，他深居简出，崔将军不认识实属正常，怎就被记上了三年。
会不会......太过小心眼了？
但大部分人，只觉元卿荣恐怖如斯。
“不知卑职如何做，太子才肯谅解卑职？”
元卿荣扫了一眼，手指一抬，指向远处的酒坛。
“那西域的美酒一坛，将军若喝下，我便思量一番。”
众人瞧着崔凝霜脸上的红晕，知晓她已经喝了不少。
看着这酒，起码有五斤，不由为她一惊。
喝这么多，能行吗？
宫婢应着，随即把酒端上桌案，白瓷玉碗倒得满满一桌。
元卿荣笑着，目光锁定崔凝霜。
“崔将军，请！”
崔凝霜心想，若是这一桌酒，能将他们在京郊院子里的那些事，那些逾矩之举，断个干净。
她自然甘愿喝下。
“太子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望您能原谅我的失礼。”
“若你喝下，自然可以。”
元卿荣依旧笑着，脸上不见变化。
崔凝霜几杯下肚，手撑在桌子上时。
不禁有人怜香惜玉，小声议论。
“这崔将军好酒量，不过出门在外终究是郑氏少夫人，这郑家居然没个男子来替？”
“是啊，崔将军终究是女子，再如何也是有夫君的吧？”
“崔将军虽有错，但都说这天由男子顶着，到了郑二公子这儿却变成了崔将军。”
“崔将军这酒下肚始终是为了郑家，这郑二郎却一声不吭，真不像个男人。”
话虽轻声，可却一字不落传入郑睿泽的耳中。
他们分明是在指责自己。
一口一个崔将军，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使得他倒像个吃干饭的，脸色变得阴沉难看。
这不是崔凝霜牵连了郑氏吗？
郑睿泽终究有着儒家的架子。
拦住崔凝霜伸向下一碗酒的手。
端起酒碗：“崔氏乃是郑家之人，理应风雨同舟，我愿替她饮下，望太子殿下恕罪。”
他皱着眉头将一碗酒下肚。
没两碗，眼睛开始迷糊，以为元卿荣会就此给个台阶下。
却等来一句：“郑二公子还真是个好夫君。”
他顿住。
元卿荣见此，说着：“这桌上还有，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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