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沉船
贺六知下船时，王芝兰和贺曼卿正忙着招呼下人们收拾行李，所以并没有看到。
一直等到轮船发船了，王芝兰这才笑眯眯地过来了盛初禾的房间，问盛初禾一切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盛初禾正抱着春天，让保姆们整理春天的小衣服，听见王芝兰进房来了，也柔柔笑着，向王芝兰应好，说一切都很顺利。
王芝兰闻言，点头，这才又看向别处，说道：“知儿呢？”
盛初禾抱着孩子的手微微停顿，这才看向她：“夫人，贺六知走了。”
她努力用最平静的语气说话，可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语调带上了一丝颤抖。
王芝兰脸上的笑意僵住，眼中的光也逐渐消失，她怔怔地看着她，直到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盛初禾垂下眼眸，哑声道：“抱歉，夫人。”
王芝兰狼狈地向后退去，双眼通红，终是捂住嘴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怀中的春天依旧在傻乎乎地笑着，对着盛初禾吃手手，孩子的天性纯真懵懂，丝毫不知自己到底在经历什么。
盛初禾抚过她的额头，红着眼低声笑道：“我会等他回来的，春天，你和我一起等好不好？”
春天的小肉手在盛初禾的脸上抚过，弯着眼咯咯笑着。
没过多久，贺曼卿就来了。
贺曼卿进门就质问她为什么要让贺六知离开，盛初禾看着她，淡淡道：“这是他的意思，我尊重他。”
贺曼卿像是生气极了，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转身走人。
渡轮一路平稳在海上驶出，港都距离黄浦相当远，渡轮大概要十二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深夜，盛初禾了无睡意，怀中的春天倒是睡得喷香。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走到渡轮的船尾，看着一望无垠的漆黑深海。头顶的夜色只有寥寥几点星辰，和深海连成一片，就像巨大的黑色怪物，能吞噬一切。
世界太大，人渺小似一粟。就算是再大再豪华的渡轮，在这广袤的海上，也如蝼蚁一般。
盛初禾心底有些沉重，有些喘不过气，此时迎面吹来咸腥的海风，才终于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眸光沉沉地看着远方夜空，许久才终于收回视线，转身回了房间。
一直等到凌晨四点，盛初禾依旧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她今夜注定失眠。
想了想，她又拿出贺六知给她的这张纸条，只见上面除了写了地址，还留下了一行更小的小字。
‘十二生肖瓷雕早已运到港都，勿念’。
盛初禾将这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心底的波动越来越大。
贺六知似乎早就预料到内地会战乱四起，所以他甚至早在把她从李经年身边接回来时，就已经把十二生肖瓷雕给托人转移到港都的这栋别墅里去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早在那个时候开始，贺六知就已经做好了跟她生离死别，所以这两个月以来的甜蜜，都是他抱着最后的告别来进行的？
甚至他迟迟没有和她结婚，也是因为不想她成为寡妇吗？
大概是这样的吧。她在他身边三年了，已经越来越了解他。
也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她懂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她才愿意让他走，让他去实现自我价值。
他说过，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开心，只有遇到她后，他才明白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盛初禾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她却努力睁大眼，尽力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不能再哭了，哭只会显出软弱，根本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将这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也塞到了贴身存放的小小油纸袋里。里头除了纸条外，还放着贺曼卿之前给她的五百万大洋的支票。
这都是她需要好好珍藏的东西。
此时已经快四点二十，窗外的大海依旧广阔无垠，东边的旭日逐渐探出头，将整个大海都撒上了一层黎明的柔光。
渡轮已经行驶了足足十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能进港。
盛初禾又起身出了房间，径直去了负一层的餐厅找点吃的。
负一层内已经有许多下人们在热火朝天的准备晚餐，众人看到她都叫她一句‘小太太’。
盛初禾拿了个三明治，一边走到最边上的窗户前吃，可谁知隐约之间，像是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是从渡轮底下传来的，咕噜噜的，像是在不停地冒着水泡。
是流水潺潺的声音。
盛初禾皱了皱眉，原本并不想理会，可谁知等她经过通往地下两层的楼道口时，这个声音却更大了。
她脚步微顿，到底是疑惑地走了下去。
可谁知这一看，就让她整个人都怔在原地，——只见负二层的船舱内，竟不断有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已经快要将底下两层才船舱淹没！
盛初禾脸色猛地变了，她疯了似的迅速转身跑回一楼，大喝着让所有人都赶紧准备逃生，让每个人都回房间穿戴上房间内的救生衣。
所有人更是震惊得不行，一个个都慌乱起来，有的不信邪，又跑去底下两层看了眼，然后一个个都失声尖叫，惊慌失措。
很快的，所有人都乱作了一团，全都一窝蜂地跑回了房间。
盛初禾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冲回了第三楼，第一时间将房间内的春天搂在怀中，将春天用绳子包裹在自己的胸前，紧接着穿上了救生衣，将春天完美包裹在自己怀里。
只是大概是绑得太紧了，春天有些不舒服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盛初禾柔声哄了半天，才终于将她哄安稳。
她这才又冲到贺曼卿和王芝兰的房间，分别将她们叫醒。
贺曼卿一开始被吵醒时，十分不耐烦地让她滚出去，可在盛初禾说出‘船快沉了’时，她便猛地睁开了眼，一秒清醒。
不得不说贺曼卿不愧是第一夫人，魄力非常人能有，只见她丝毫不见惊慌之色，竟是迅速起身，转头从衣柜里抽出了两个箱子，这才对盛初禾冷色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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