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头条
漫天的水将他尽数淹没，昏暗的灯光透过水面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光影。
贺六知躺在其中，面无表情看着光影折射过他的身边，一眼不眨。
他双眸黑漆漆的，脑中反复掠过的却全都是盛初禾与自己决裂时的画面。
他闭上眼，屏住呼吸，任由肺部被压缩而颤抖，窒息感扑面而来，仿若快要将他淹没。
直到许久，他才猛得从浴缸中探出头来，面无表情地穿上浴袍。
他走到桌前，开始面无表情地喝酒，一杯又一杯，不断入腹。酒精开始麻痹他的五官，恍惚之间，昏黄的卧室内，他似乎看到盛初禾在对自己甜甜的笑。
他不由自主也看向她，也对着她露出柔软的笑来，轻声说：“小禾苗，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可他话音未落，眼前的盛初禾，已惶然消失。
贺六知嘴角尚未来得及展开的笑意，便这般凝固在了脸上。
他垂下眼眸，有眼泪狼狈地落下，他终是猛得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玻璃碎片瞬间遍布满地。
他仰头靠在椅子上，任由眼泪凌乱落下，他眼前又弥漫过自己初见盛初禾时的点点滴滴。
笑着的样子，委屈的样子，奋不顾身保护他的样子……如此鲜活。
心脏逐渐弥漫出绵密的痛意，快要把他淹没。
他有些狼狈地站起身，径直去了酒窖喝酒，最终蜷缩在酒窖内，浑身酒气四溢，狼狈得就像街边的流浪汉。
……
情人节这一天，贺六知当众告白一个美少年，可却被美少年残酷拒爱的消息，在翌日通过《黄浦日报》传遍了整个黄浦的大街小巷。
就连北平也没有放过，但凡有头有脸些的，也全都通过这份报纸收到了消息。
报纸头条上，偌大的字体大写加粗，配着的照片更是惹人注目，只见是贺六知满脸不舍地拉住了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可那少年却满脸冷漠，十分决绝。
报纸传入贺家别墅的时候，老章和老李都在遍地找贺六知的身影。
昨日少爷求婚竟被盛初禾当众拒绝，最可恨的是盛初禾拒绝就算了，竟真的再也没有回来了，可见他是打定了主意，真的是要走了……
老章和老李都怕少爷会出事，便带着人上上下下地找着，最后总算在地下酒窖里找到了贺六知的身影。
几人将贺六知一齐抬回了卧室，老章看着贺六知狼狈模样，忍不住落下泪来，一边咒骂道：“那该死的小河水，谁给她的胆子竟敢如此伤害少爷！”
几人纷纷开始咒骂起盛初禾来，紧接着便又各个长吁短叹的，一副悲伤低落模样。
等贺六知清醒过来，已是傍晚。昏黄的夕阳光照洒入房内，将房间印衬上了一丝夕阳垂暮的伤感。
脑子昏沉沉的，贺六知拧着太阳穴睁开眼来，下意识道：“盛初禾，给我倒杯水来。”
可话音未落，他陡然噤声。
他眸光阴鸷地自嘲一笑，到底是兀自起身，走出了房间。
老章等人早就已经把今天的《黄浦日报》全都撕了个干净，扔到了垃圾箱里。
王姨给他熬了鲜虾粥，让他就着小菜吃下，养养胃。
贺六知吃完了晚膳，便将自己锁在了书房，将房门反锁。
他又躺在书桌椅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直到许久，他终是无声地自嘲一笑，收回眼来。
他伸手打开右侧书桌的第二格抽屉，习惯性想要拿出怀表。
可等他抽开抽屉，却看到怀表的旁边，还静静地躺着一只古铜色的机械表。
指针不疾不徐走着，表面镶嵌得得体优雅，气质斐然。
贺六知脸色微变，拧紧眉头将这只手表拿捏在手中。
再细看这手表的品牌，竟然是华西的。
华西手表是出了名的手表高端线，这只手表只怕最少也要几万块大洋。
恍惚间，他又记起盛初禾在前天中午临走前，还笑眯眯地和他说，她也有礼物要送给他。
所以，这只华西手表，就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决绝的样子，她离开后的那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六知捏紧了手中的这只手表，心底逐渐溢出越来越浓的狐疑。
他猛地站起身来，便疯了一般地朝着外头冲了出去，就连老章喊他，他都不曾应允。
夜风已经带上了花粉的香气，空气中也已经没有了刺骨的寒气，只有仅剩的冷气，不断朝他迎面袭来。
贺六知径直跑出了贺家别墅，又沿着黄浦大桥跑了出去，径直朝着小民巷而去。
他要亲口问她，问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
另一边，盛初禾离开了那栋小别墅后，便径直回到了小民巷。
她租住的房子是史库门，比较破旧。等她回到家中后，只见自己的小家果然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盛初禾什么都没有干，也什么都没有吃，只让自己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躲在被子里。
她从没想过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贺六知竟然会向她表白。
她敢肯定，只要她敢接受贺六知的求婚，白勤宗一定会当众就跳出来，将她被人轮了的事直接说出来。
到时候，整个黄浦的人都会通过报纸，知道贺六知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可怜的人……
贺家一向注重颜面，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发生。
只是到底是可怜了贺六知，当众求婚被拒绝，终究……是她要对不起他了。
盛初禾满脑子都一片混乱，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闪过贺六知那双悲切的眼眸，一会儿又闪过自己和吴幼钦的约定，她甚至开始觉得脑子又在发昏，浑身都开始发烫起来。
她躲在被子里，不知不觉就昏死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窗外已经黑漆漆的。而她的浑身已出了许多的汗。
她从床上起身，脑子依旧昏沉沉的，下了楼，抬头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才知道此时已经是傍晚六点。
她晃着身子洗漱，又烧了点热水洗澡，然后便打算出门买些饭菜吃。
可她才刚走到门口，脚步一软，眼看着便要摔倒。
可身侧却及时伸出一双手来，将她扶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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