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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罗刹鸟(三)


刘老爷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略显陈旧的木门,一股混合着书卷气与淡雅花香的清新气息瞬间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房间内的布置简约至极,一张古朴的木床,上面铺着洁白的床单,显得格外整洁;

一张略显年代感的书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本线装书籍和一方端砚。

旁边是几只用色清新、图案细腻的青花瓷瓶,插着几枝未名的野花,为这朴素的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与雅致。

见陆羽步入房间后,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刘老爷连忙跟上,解释道:“小女自小便对奢华之物无甚兴趣,偏爱这简朴之风,故而屋内陈设皆以实用为主,并无过多华丽之物。”

陆羽闻言,目光在房间内流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能够解答他心中疑惑的证据。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了房间角落里的一个小匣子上,那匣子外观异常精美,匣盖之上镶嵌着颗颗圆润的珍珠与色彩斑斓的玛瑙,还有各种小巧精致的宝石,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与这房间的朴素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格外突兀。

“那这是什么?”陆羽指着那个小匣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刘老爷闻言,也是一愣,目光顺着陆羽的手指望去,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这个小匣子确实与他女儿的审美大相径庭。

陆羽见状,不再多言,径直走向那个神秘的小匣子。

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匣子入手沉甸甸的。

但仔细感受,似乎更多的是匣子本身的材质与工艺所带来的分量,而非其中藏有什么重物。

他轻轻晃了晃匣子,里面并未传来任何物品碰撞的声响,这让他更加好奇匣中究竟藏着何物。

“这匣子……倒是颇为奇特。”

“依我所见,刘小姐将这东西放在这地上是有原因的。”

陆羽摩挲着下巴,看着放在了桌子上的匣子思考着,“我们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他和刘老爷对视一眼,见到对方并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于是便将匣子打开了。

里面果然除了一方手帕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上面似乎有字。”

陆羽将手帕拿起来,入手轻柔,像是没用重量一般,绝对不像是凡品,上面写着一行行娟秀的小字,像是在诉说心事一般。

陆羽仔细看着上面的字,脸色逐渐变得精彩起来。

【我幼时为田家公子所救,遂芳心暗许,为寻得公子,自豆蔻之年便女扮男装外出,如今已有五年,我日夜期望能与公子偶遇。

然天意弄人,再次相遇竟然是这般情景,好在也不算遗憾,遂约定为婚,只可叹我太过天真。

不知道他是这种禽兽之人,不光污了我,甚至还图谋我的丫鬟翠红,翠红后来有了身孕,田公子想让她打掉,她严词拒绝,却被田公子派下人暗中杀死,我因为知道事情的始末,惶恐不可终日。

可悲可叹,当初怎么不知道那少年郎会是这般禽兽模样,我心已死。

欲自绝于世间,却担忧家中父母无所依靠,一日,我于屋内小憩时,恍惚间见到翠红的身影。

后来,才得知她被抛尸乱葬岗,怨气不散,化为了罗刹鸟,想要报仇,我见她十分执着,加上对田公子失望至极,于是便答应同她一起对付那个负心汉,可我一个弱女子,又没有实证,实在难以报复,只得假借婚姻之名,再自绝于乱葬岗,以我血躯,化为罗刹,将这负心汉的眼睛挖去,剖了心肝,好叫他知道世间善恶轮回!

此生无法报答父母养育之恩,惭愧至极,若有来世,小女定当尽孝!】

唉。

陆羽望着刘老爷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庞,轻叹一声,想要开口劝慰,却又觉得言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仙长,求您一定要帮帮我。”

刘老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

“我要让那小子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啊!”

陆羽轻轻摇头,目光中满是无奈:“刘老爷,我明白您此刻的心情,但现在并无确凿的证据,要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刘老爷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紧紧抓住陆羽的衣袖,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那敢问仙长,您可有妙计?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陆羽看着这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者,心中涌起一股怜悯之情。

他知道,此刻的刘老爷已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豪门大户之主,而只是一个渴望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可怜父亲。

他轻叹一声,缓缓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还需从根源上解决。”

刘老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仙长,您有何打算?”

“你应该知道哪里有乱葬岗吧?”

刘老爷闻言,连忙点头:“知道,知道,我这就备上车马,带仙长前去。”

没过多久,陆羽便随着刘老爷和几名刘家的家丁来到了位于郊区的乱葬岗。

这里是一片荒凉之地,杂草丛生,无数无名的小坟包如同一个个孤独的守望者,静静地伫立在这片土地上。

刚一踏入这片土地,陆羽便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自从他开始修炼之后,对于邪祟之气的感知便变得异常敏锐。

“这地方不简单啊。”

陆羽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刘老爷闻言,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仙长,此地有何不妥?”

陆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四面皆是险要地势,宛若一个漏斗,将诸多阴邪之气汇聚于此。可惜这漏斗却没有出去的口,时间长了,自然会生出无数的祸患。”

刘老爷闻言,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他看向陆羽,眼中满是期待和祈求:“仙长,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走,我们进去看看。”

说着,陆羽迈开步伐,朝着乱葬岗深处走去。

刘老爷和家丁们紧随其后,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罗刹鸟本就是阴邪之物,恐怕再过些时日等恩怨了结,怨气散去,刘小姐和翠红就该丧失理智危害人间了。”

陆羽一脸担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刘老爷怕是和女儿说上最后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刘小姐,我和你爹来看你了。如果你在听的话,就现身让我们看看吧。”

陆羽朝着四周高声呼喊,尽管他知道这可能并非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但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

毕竟,在绝望中寻找那一丝希望,总比束手无策要好得多。

刘老爷站在陆羽身旁,双手紧握,眼中满是期盼与哀伤。

“是啊,女儿,爹真的很想你。还有你娘,她病倒在床上,嘴里还一直喊着你的名字。女儿啊,爹真的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些知道这件事,后悔没有为你做主。如果你听到了爹的话,就出来见见爹吧。”

刘老爷说着说着就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时间老泪纵横,那些家丁看了都觉得颇为凄惨。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忽然吹来,只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鸟鸣。

陆羽抬头望了过去,一只灰黑色的大鸟从天而降。

摇身一变,就化为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妙龄女子。

“女儿!”

刘老爷泣不成声。

想要上前抓住她,可却被她躲开了。

刘老爷一脸不解,以往乖巧可爱的女儿,今天为何对自己这般冷漠?

见她似乎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陆羽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刘小姐,我问你几句话,如果是的话你就点头,如果不是的话就摇头。”

“可以吗?”

刘小姐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羽,她昨天在喜宴上见过这个少年,很危险!

不过既然他能够带着自己的爹,来这里找自己,想来也不是什么坏人,于是点了点头。

“刘小姐,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说话?”

她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

“我知道了,你现在是不是想报仇?”

她再次点头。

“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你愿意配合吗?”

听到陆羽这句话,没有什么血色的冷峻面庞居然流露出一丝兴奋的神色。

接着便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既然如此,我就帮你一把。今天晚上你和翠红在这里好生等着。”

“我替你们报仇。”

“多谢仙长出手,小女子感激不尽,来生必将当牛做马为报。”

陆羽感觉怪怪的,虽然刘小姐不能说话,可是表情却是这个意思,自己也不算多丑,不是该说以身相许吗?

不过,她现在都成了怨灵了,以身相许这事怕是不行。

毕竟,他不姓宁,可没有那种本事。

接着,陆羽又交代了一番细节,确保万无一失,随后安慰了一下刘老爷,和他告别。

回到田家的时候,夕阳已沉,余晖洒在古朴的门楣上,映衬出田员外那张写满焦急的脸庞。

他已在门口来回踱步,不时抬头望向远方的小路,仿佛每一刻都在期待着某个身影的出现。

见陆羽哼着一曲悠扬的小调,踏着轻快的步伐归来,田员外连忙迎上前去,一脸歉意地堆笑道:“仙长,真是对不住您,让您久等了。”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搓捻着衣角,眼神中满是惶恐与不安。

陆羽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你哪不好了?我看府上气派依旧,你更是红光满面,丝毫不见不妥啊。倒是教子有方,令公子体贴入微,生怕我晚上睡得不够暖和,还想亲自为我添把火呢!”

田员外一听,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白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乞求:“仙长,这都是我那孽子的错,他一时糊涂,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

说着,他伸手去抓陆羽的袖子,眼中满是恳求。

陆羽轻轻一挥衣袖,挣脱了他的纠缠,转过身去,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渡人者须先自渡,你儿子今日所作所为,已是恶贯满盈,非我能轻易化解。我虽有心相助,却也无力回天。望他能自此醒悟,好自为之吧。”

言罢,陆羽捻了个诀,周身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晕,身形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田宅门前。

然而,他并未远离,而是隐匿于附近的树梢之上,静候着即将到来的好戏。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田少爷突然从床上猛地坐起,双眼圆睁,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口中念念有词:“嘿嘿嘿,小娘子,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他迅速穿好衣服,踉踉跄跄地跑出田宅,直奔乱葬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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