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归去来兮（1）

　　蜀国樊城，毗邻齐国的小镇客栈内，早已打理好行装，准备起身的雪儿和马晟睿正走下客栈的楼梯，却被楼下的大堂内的议论之声停下了脚步。

“听说，昨日齐皇的登基大典上，最后坐上皇位的，却是宁王慕容昱！”

“不仅如此，听说就在昨日的登基大典上，血染罗裙，慕容昱的新婚皇后当场毒发身亡啊！”

“啊！不过这也难怪，据说宁王妃原本就是蜀国嫁过去的和亲公主，慕容昱亲手灭了蜀国，夫妻反目，也是难免啊！”

……

众人还说了些什么，雪儿已经听不进去了，清澈的双眸里已经有泪水溢出。忽而鼻子一酸，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客栈大门的雪儿，见马晟睿已经牵来了坐骑。红肿着双眼道：

“晟睿哥哥，我们去看看芷晴姐姐好吗？她死了，慕容昱哥哥一定很难过的！”

马晟睿见雪儿伤心难过，虽不知之前在翼城，她和芷晴之间有过怎样的交往。但是檀溪谷一战，若非慕容昱夫妇出手相助，只怕等他到来之时，雪儿已被马修儒所伤。再者，他如今也已不再是楚国少主，就当是探访故人吧。

念及此，马晟睿点头应允，扶起雪儿坐上了马背。随着客栈门前，那匹坐着一男一女的快马翩然而去，身后，早已暗中跟踪观察多时的一行黑衣人押着昨日的那位青衣公子，从角落里缓缓现身。

大理石雕刻的崭新墓碑前，还有残留的冥纸灰烬和未烧完的香火，想来是有人刚走不久的。雪儿蹲下身来，将手中一路上采来的那束五颜六色的野花小心的插在了新坟的坟头。马晟睿默默的在一旁帮她点好香火。

雪儿默默的躬身跪下，手里举着冒着丝丝青烟的香火恭恭敬敬的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身后，马晟睿的目光全部落在了眼前对着新坟落泪的少女身上，脑海中蓦地闪过那一袭黄衫女子淡笑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

“皇上，听看守娘娘陵墓的侍卫们来报，今日有人前去娘娘陵前拜祭了，据说好像是前楚国少主和凌雪姑娘！”

漪澜殿，慕容昱正呆坐在桌前，看着芷晴留下的信物出神。耳边传来刘公公的回话，不禁放下了手中的信纸，据他所知，马晟睿早已放弃楚国皇位和雪儿归隐山林了。此刻却出现在齐国？慕容昱起身，独自一人。遣散了所有随从，走向了宫外的陵墓。

“芷晴姐姐，我和晟睿哥哥来看你了。”雪儿磕完头，跪在坟墓前流泪道，泪眼模糊中，仿佛那一袭黄衫，明艳聪慧的女子从未离去，正笑着招手向她走来。

忽而，一道刺眼的明亮光线让她本就红肿的眼睛有些不自然的眨了一下。使劲揉了揉有些疼痛的泪眼，再次睁开眼，眼前光亮的大理石石碑上，隐约有明晃晃的刀剑反射入她的泪光中。

仿佛是记忆中的某一刻重现，雪儿蓦地从墓前站起，伸开双臂，疾步奔到身后马晟睿的怀中，不等他明白过来，用尽全力紧紧抱住他的整个身子，不愿放开。

马晟睿身后，慕容昱刚刚赶到，目光刚触及到眼前相拥在一起的一袭白衣的男女，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四周，一股摄人的杀气正扑面而来。然而，不待他喊出声，就已为时已晚！

一阵凉风吹来，被雪儿飘逸在风中四散的秀发遮住视线的马晟睿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四周无数箭羽就如密雨般纷纷射来。

“晟睿哥哥，雪儿不能陪你回去了！”

绝美的笑靥如同即将从枝头凋谢，漫天飞舞的落花般在马晟睿眼前弥漫开来。雪儿伸出的手还想要抓紧马晟睿的衣角，却已是无力，背后，无数支箭羽正朝着马晟睿眼前即将倒下的白衣少女射来。

“不！”撕心裂肺的长啸回荡在空寂无人的墓地，顾不上耳边继续呼啸而来的无数利箭和眼前正拿着长剑冲过来的无数黑衣人。马晟睿不顾一切的上前抱住了那摇摇欲坠，仿佛就要如一股青烟般四散的轻盈躯体。

在他的身后，慕容昱再也忍无可忍，轻点脚尖，飞身而起，挡住了所有即将射向跪于地上的一男一女的箭羽。

“晟睿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雪儿用力瞪大双眼，生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眼前熟悉的悲伤面容了。

“不，雪儿，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我这就带你回去！”马晟睿的眼眶早已湿润，却是欲哭无声，紧紧的将少女孱弱的身躯拥在怀里。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雪儿摇头止住。

“晟睿哥哥，我不能再陪你了。如果……不是我要来楚国，也许…也许我们现在就已经在竹屋了！”雪儿用力的伸出右手，无力的掩在马晟睿的嘴角，示意他不要说话。

“晟睿哥哥，你不要伤心难过，雪儿说过，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停顿了许久，雪儿才一字一句艰难的说道。感觉怀中的少女就要沉沉睡去，马晟睿的眼角有泪滴划过，颤抖的用手轻柔的抚摸着少女含泪的面容，想要开口叫醒她，却又不忍心让她再痛苦下去。只因，在她的后背，已经插上了数支尖锐的箭羽。

“晟睿哥哥，”声音几乎已经沙哑难辨，雪儿仍强忍着痛苦，含泪笑道。被马晟睿紧紧贴在脸上的指尖触碰到了少年脸上寒风中冰凉的泪滴。雪儿的眼角再次有滚烫的泪滴簌簌落下，不忍道：“晟睿哥哥，雪儿会和爹娘一样，在天上看着你的！答应我，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紧挽在马晟睿的颈脖上的纤手悄然落下，雪儿眼角在没有了泪滴。但似乎不忍见此刻悲痛欲绝的少年一个人孤独的走下去，少女的双目已然睁得大大的，定格在嘴角的，是最后那一抹温暖的笑靥。

马晟睿紧紧的将头埋在少女胸前，许久不曾抬起。在他的右侧，刚刚将弓箭对准凌雪的无数黑手都已被慕容昱身后闻讯赶来的御林军捆绑了起来。

看到芷晴坟前，此刻已经笑靥如花，却再也不能开口说话的白衣少女，慕容昱的眼角再度湿润起来。此刻，马晟睿震天的怒吼又何尝不是数日之前的他想要发出的。

许久，马晟睿终于再次清醒过来，含泪合上了少女瞪大的杏目。哽咽道：“雪儿妹妹，你好好的睡一觉吧，我很快就会带你回家的！”

轻轻的方向怀中逐渐冰凉的躯体，马晟睿缓缓站起身来。没有任何表情的目光，正径直扫向慕容昱身后已经全部束手待毙的黑衣蒙面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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