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再次大婚


她二嫁的身份,她这个人,如今被多少人盯着。

木秀风摧,这样的道理,她懂。

吻,却落至颊边,最后是唇上,极尽缱绻地辗转,“方才在东宫的时候,你从青鸾殿走出来的那一刻,知道孤在想什么吗?”

呼吸渐渐凌乱。

她咬紧了唇齿,不答,也不肯让他得逞。

李延玺低笑了声,接着道,“罢了,说了你定要生恼,阿姮,你乖一点……”

他哄她张开唇齿,让他进去。

最终,还是令李延玺得了逞。

沈骊珠素白的手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檀口被尽数掠夺,听得他模糊喑哑的笑语,“方才,孤就想这样亲你了……”

不止。

他未说尽的,藏在唇舌之下,最终咽入喉间,会令骊珠生恼的话是——

“这样华贵浅蓝的衣,阿姮穿着好看,但若是教孤撕碎了去,想必更美。”

那一刻,他目光如灼,明艳如火。

脑子里确是满满不堪香艳的画面。

但,那也是一个男人对他的女人生出的欲/望。

连身体都生了灼热,变得紧绷。

好在,衣袍宽大,足够遮掩刹那而起的失态。



他那样吻她,幸而沈骊珠唇色本就明艳,方才在东宫的青鸾殿,青黛给她挽妆发时,未点口脂,否则此刻必定要晕开得一塌糊涂不可,不会只是像现在这样——

只是显得唇瓣更为鲜红明艳了点。

那玉白的长指伸出,抚去女子唇上的潋滟水光,李延玺才声线微哑地道:“下去吧。”

永安侯府门前,停了许久的华贵车驾,这才被素手掀帘,浅蓝华衣的女子下了来。

唇是红的。

颊也似覆了胭脂。

回到侯府,却见齐幸芳等在琳琅阁中。

见骊珠回来,她才一脸担心尽褪,拉着她左右看了又看,庆幸道:“没事儿就好。”

瞥见骊珠换了华衣和发髻,齐幸芳虽然脸上露出些许复杂之色,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骊儿,听说你回京,不日又要嫁去东宫,芷儿特意从夫家递了帖子过来,说想要为你添妆,你想见见她吗?”

沈芷音,永安侯府庶出的三小姐,生母云姨娘原是齐幸芳身边的婢女倩云,后来有次永安侯醉酒,强行宠幸了倩云,事后倩云怀上沈芷音,齐幸芳做主为倩云开了脸,抬为妾室。

倩云——也就是云姨娘,对齐幸芳忠心,从不主动争宠,生下沈芷音后,也依旧不骄不纵。

所以,齐幸芳待云姨娘情同姐妹,连带着两人的女儿——也就是骊珠和沈芷音的关系,少时在闺阁中也要格外亲厚些。

齐幸芳怜惜云姨娘,并未夺走她的孩子抚养,沈芷音养在云姨娘膝下,性格略有些软弱和谨小慎微。

不比骊珠少时明媚,也没有如今沈以凝的骄纵,她总是低敛着眉眼,安静而乖巧。

想起那个总是轻言细语的唤她“二姐姐”的女孩儿,沈骊珠心肠被勾起一抹柔软和感慨来。

“芷儿也嫁人了?嫁的是谁家公子?”

提及这个,齐幸芳面露异色,低声道:“芷儿的夫家,门第倒是不错,是安国公府。”

沈骊珠凝眉思量了片刻,开口道:“母亲,我记得,安国公府似乎并无跟芷儿适龄的公子。”

齐幸芳叹了口气,声音沉了几分,“嫁的并不是安国公府的公子,而是嫁给安国公做续弦。”

“什么?”沈骊珠颇为吃惊地道,“安国公的年龄,足以可以做芷儿的父亲了,这样的婚事,云姨娘也同意?”

“倩云也是没有办法,当年我自请让出中馈,兰姨娘被抬为平妻,整个永安侯府都被那个妇人把持着,云姨娘和芷儿过得艰难。两年前,安国公丧妻,有意再娶一位貌美年轻的女子为续弦。那个妇人为了自己能够在京城世家里有脸面,是硬生生拿倩云的性命……将芷儿给逼嫁过去的。”

说着,齐幸芳脸上也添了一抹愁思,“你云姨娘哭得如今眼睛都快瞎了,芷儿么,虽然有安国公夫人之名,但恐怕也日子艰难。”

沈骊珠了解了其中内情,不禁轻轻蹙起了眉。

齐幸芳看了一眼女儿,像是有什么话要讲,神色间又有些犹豫。

沈骊珠道:“母亲有话,不妨直讲。”

齐幸芳便开口说了,“其实,当年,为娘给芷儿订下了亲事,是一位伯爵府的次子。只是,当年你出了那样的事后,人家退了芷儿的亲事,转头娶了另一位千金小姐,芷儿应该是很喜欢那人的……”

沈骊珠一怔。



齐幸芳从琳琅阁离开了。

然而,临走时,她留下的话还言犹在耳,“骊儿,这件事,到底是我们母女亏欠了她,若是将来芷儿有难,你一定要帮帮她,好吗?”

沈骊珠坐在琳琅阁中,想起自己回答了一个“好”字。

琳琅阁里没有掌灯。

慢慢暗下来。

暮色仿佛从四面八方弥漫而来,涌入眉心,将她包裹。

沈骊珠想,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因她而受到牵连,被误了一生。

她弯下腰,攥着胸前浅蓝色的衣襟,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



皇家侧妃的册封礼,跟世家或民间嫁娶略有不同。

那是个星光弥夜方才散去的早晨,琳琅阁里的床帐被撩起,骊珠轻轻被浅碧唤醒。

嗯,浅碧就算再不喜太子,这样的日子,小脸上也是带着笑意的。

“小姐,您该起来梳妆了。”

起身,玫瑰花汁子水漱口,然后净面,梳妆,绾发。

伺候她做这些的并不是普通民间的妆娘,而是东宫派来的梳头姑姑。这位姑姑据说是曾经服侍过先孝懿皇后的。

所以,做事说话很是老道弥辣,手底下也十分有真功夫,镜中很快就映出美人面。

“娘娘容貌明艳,本无需过多点缀,就已是容色倾城。只是眉眼间神色过于冷清……”

这位姑姑不好明说,骊珠颊面到眼尾那道浅淡疤痕,有破相之感,令人叹惋,只道她眉目冷清,让骊珠闭上眼,再度妆饰稍许。

“以金箔和珍珠妆点一二,瞧,倒似点睛之笔。”

末了,才叫骊珠睁开眼。

沈骊珠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尾浅覆金箔,竟然华贵美艳得摄人,一时神色微震,“这是……”

“这叫金箔妆,是从民间传来的,近来在京城很是风靡盛行,教奴婢给学了来,今日用在娘娘颊面上,却感觉正正好呢。”姑姑笑道。

骊珠略微失神。

金箔妆面,是她当日出嫁时,为了覆去眼尾的浅痕瑕疵,以金箔和珍珠妆饰。

没有藏私,教给了金陵的妆娘。

没想到,竟然传到了京城来。

甚至……

这样的妆容,在她即将嫁入东宫,成为太子侧妃的这天,又再次回到了自己脸上。

然而,人面依旧。

却……

物是人非。

望着镜中仿佛陌生又熟悉的自己,沈骊珠抬手,抚上容颜。

或许是她眉目间不小心流露的恍然,姑姑倒有些态度谨慎起来,“娘娘,可是这妆面有何不妥吗?若是娘娘不满意,奴婢可为您换掉……”

“不必。”

红衣华贵,金箔艳丽。

乌黑的长发间挽着数枚鎏金的簪子,长长的流苏垂落下来,将她整个人映衬得华贵美艳不可方物。

唇脂浅抹,便显潋滟。

这次,添妆的人里再没有宝衣和如薇,换成了三妹妹沈芷音。

沈芷音明明年龄还要小她些,却是穿着安国公府夫人的端庄袍服,生生将容色都压了下来。

“二姐姐今日出嫁,芷音为您添妆。这支金钗,就让芷音亲手给你戴上,好不好?”

对她,骊珠心里有愧,遂道了声“好”,微微低头。

沈芷音含笑抬手,将金钗插入骊珠发间。

落手时,袖被不小心轻轻掀开,却露出手臂上一抹淤青污紫的痕迹来,新旧相叠。

那并不是什么欢好过留下的痕迹,更像是……被人打的。

沈骊珠眼尖瞥见,瞳孔微微紧缩,一把将沈芷音的手给扣住了。

可能是太过用力,沈芷音疼得蹙眉,嘶了口凉气,见骊珠掀开她的袖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芷音只觉得羞窘,就好像是自己身上的遮羞布被人扯落一般的难堪,连忙想以袖子掩住臂上新旧交叠的累累伤痕,眼泪也含了泪光,“二姐姐,别问了,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为了我耽误了吉时……”

最后,分明苦主是她,却红着眼圈向沈骊珠小小声地哀求道,“求你了……”

“好。”沈骊珠压下胸口激荡情绪,替她拉下衣袖,整理了袖口,才慢慢道了一个字。

她只知道,沈芷音或许嫁得不好,却没想到她嫁得这样不好。

那人还打她。

愧疚和愤怒,就像潮水将她灭顶。

沈芷音却还说,今日是她大喜。

如何能喜?

沈骊珠紧紧地握了握沈芷音的手,深深地凝了她一眼,道:“芷儿,今日之后,我们姐妹择空一叙。”

沈芷音含泪点了点头。

这姑姑也是见惯了风波的人,今日见了这等秘闻,也跟没事人一样,只装作不知,弯身在骊珠跟前道了句,“娘娘莫哭,弄花了妆面,可就不好了。”

闻言,沈芷音满脸羞愧道,“瞧,都怪我,害二姐姐这样。我也添完妆了,就先退下。”

沈芷音起身告辞,出了琳琅阁。

外面,云姨娘迎上来,面色有丝焦灼地连声询问道:“如何,芷儿,二小姐可愿帮你逃离安国公府那个魔窟?”

沈芷音拿出帕子,擦了擦泪水,淡淡说道:“她看见了我袖里的伤痕,应当是会的帮我的。”

“都说太子殿下甚是爱重侧妃,今日册封之礼堪比迎娶太子妃排场,连青鸾殿也是给了她住……”

“如今,也就只有做了太子宠妃的二姐姐,能够帮我了。”

云姨娘本是很忠心齐幸芳的,也很尊敬骊珠这位二小姐,谁叫她是奴婢,齐幸芳是主子呢。

但,听着女儿沈芷音说,那位天潢贵胄的太子殿下对骊珠是如何如何宠爱,堪比昔时皇帝对贵妃了,云姨娘再看了看嫁得不好的女儿,难免心生比较,然后一时间悲戚从心中来。

“二小姐再嫁,竟然还能嫁得太子,而我的芷儿你却要委身那安国公……”云姨娘真是心疼不已,呜咽地哭出声来。

沈芷音用手帕替云姨娘擦了擦眼泪,“好了,今日是二姐姐大喜,姨娘与我这般哭,教人瞧见可就不好了,知道吗?”



琳琅阁里。

妆毕,一名小婢递上织金团扇,骊珠接过,以扇遮住容颜,长长的裙摆明艳曳地。

在数众宫人的簇拥之下,她拜别了父母,登上十二翎羽的鸾驾的仪仗,由禁军护送至宫中。

这是迎娶太子妃才有的规制,如今却只用来迎一名侧妃。

金钱开道,数十万的铜板与鲜花花瓣纷繁洒落,捡到钱的百姓们纷纷朝鸾驾里那道被数丈绯艳轻纱遮住,却隐约透出的纤细身影跪下叩拜,“太子殿下千岁,娘娘千岁——”

皇室册礼跟民间嫁娶不同,没有三拜高堂,只有聆训听封。

从大晋开国以来,不论东宫,还是后宫的妃嫔,册封大典都在名叫“明光殿”的地举行。

明光殿中,悬挂一排疑似祭祀所用的古钟,上头纂刻着繁复的图案和文字,数名司礼官敲响奏成一首悠远古老的曲子。

红毯铺开数十丈,也有取民间的“十里红妆”之意。

沈骊珠端行矩步,嫁衣明艳曳地,踩着那红毯,步步生莲般,走上殿中。

余光轻瞥——

今日这等场合,宫中许多人都在,慈安太后,明德帝,贵妃,甚至是未有帝室血脉,却被天子封为轻衣侯,在宫中处境尴尬的李照夜也来了……

他分明最是不喜这种场合的。

在冗长而繁琐的一系列礼仪里,册封礼算是完成。

其实到最后,沈骊珠都有些记不清是如何回的东宫。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重华宫的床上,织金团扇依旧遮着容颜,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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