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从前看他一身军装巍峨，便觉天神莫过于此

　　蒋理承微服出巡，原本不想惊动各方。

　　可即便再低调内敛，身份摆在那儿，也显得声势浩大。

　　校长没带几个人，只有几位骨干过来，竭力保持文人风骨，可笑容里，还是不自觉流露三分怯。

　　努力收敛的谄媚姿态：“大帅过来视察，怎不言语一声，我们也没提前做好招待。若是大帅肯赏光，可以给同学们上一课，讲讲话吗？”

　　校长不是活在真空里，甚至比起那些消息闭塞的人，更八面玲珑一些。

　　自然知道大帅在北疆创办了军校，也曾在开学时做过动员，对于教育和学校，自然是轻车熟路。

　　“抱歉秦校长，我不请自来，惊动了贵校。实在是为着私事，不是公事。不过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会儿遇上了。往后我女儿在贵校读书，还得麻烦秦校长多照佛。若是让我知道她过得不开心，我在北疆也不会安心。不过无妨，我很快就要到北平了。至于以后是否在这里定居，还要再看。”

　　这是蒋理承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方幼萍忍不住抬头，用余光朝他瞥了两瞥。

　　秦校长听出了他弦外之音，其实他无需明示，自己也知道风向。只是他如此坦然，连收敛也不曾半分，要么是太在意这个家眷，要么就是他竞选统帅是板上钉钉的事，只差一纸空文。

　　“我不敢拍着胸脯担保，让大帅放心。但我们治学严谨，学风醇正。是必然不会有鼓励抱团欺负新人的情况。但人多了，都是良莠不齐。若是我们没及时发现，还请大帅海涵。只要看见的，绝不会坐视不管。”

　　“我自然相信，从前她读私塾，都是请的教书先生。我这人是个大老粗，但对知识和学问一向尊重，从未将教书匠当成臭老九，亦或仆妇。从前家有五斗粮，不当孩子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蒋理承说清楚后，礼貌客气道：

　　“她来这里上学，你们不是她的专职嬷嬷，我自然能理解。只要稍微给她一点照佛就够了，免得有年龄小的寒门，自己往枪口上撞。我们倒是不怕，只是踩死蝼蚁，脏了自己的鞋。”

　　蒋理承饶是为了他的小心肝，也没过分卑躬屈膝，给他们尊重，已是最大的恩赐。

　　秦先生当然心知肚明，大帅能接个戏子回家，还让姨太太掌家，可见思想先进，自然也不会对教书匠轻视。

　　方幼萍突然如芒刺在背，才被他那一句‘小女儿’而甜滋滋的，又想起报纸上那些传闻，兴许早早传到了北疆。

　　而秦校长一脸道貌岸然地听他说话，兴许心底早将自己这个离经叛道、曾经有过婚事的正妻、差点成为姨太太的、与这个学堂格格不入的异类，打量了好几遍。

　　她不是对名节有执念的人，可也不愿让世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剩打量。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又听蒋理承卡坏了楼：“不过你们放心，我的小公主虽娇惯了些，大是大非还是懂。我不希望别人惹她不快，她也不会去恃强凌弱，将学校搅和的天翻地覆。倒也不是她有多正义感，纯粹是没人配让她耗费精力。”

　　这秦校长自然知道，方小姐不是哪个黑帮千金，靠在学校拉帮结派、联合女同学当狗腿子，欺负人为乐；而是真正的权阀千金，都是冷艳走在人群，平易近人又万年冰山。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各自的心思。

　　“本来该做东，请秦校长到寒舍吃个便饭，只你我都夙兴夜寐，就不搞这些虚礼。也无需你尽地主之谊，以后有事当面联系。”

　　这是蒋理承给他做大的真诚，毕竟其他人要找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约到副官，哪怕是其他行业金字塔顶尖。

　　从学校离开后，方幼萍本无意让他跟自己回方宅，可腿长在他身上，她管不住。

　　到了方宅，一并来的，还有一行卫兵。蒋理承够不动声色了，还是引起胡同里其他邻舍围观。

　　仆妇们列队迎接，面面相觑，实不知该如何招待，只知道这是大人物。

　　好在还有方家的老人，从前在北疆见过大帅的，便少了惊讶，心底战战兢兢、也能表面从前地接待。

　　方幼萍将他一个人扔在四合院里，自己先进了屋，堂前迎春花来得一簇一簇。

　　蒋理承犹豫了一瞬，还是很快跟了进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地夕阳余晖，透过窗棂，落下一地光斑。

　　“王王铮瑶是谁？”如果不是听她提起这个名字，蒋理承都记不住。

　　“知道名字还问我是谁。”方幼萍随意往楠木椅子上一歪，又恢复了深宅大院里的腐朽与颓靡。

　　“不就是那个飞蛾扑火的女学生？有我昔年的风采，只是姿色比我差了许多，脑子倒是同我一样笨。”

　　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魅惑，又纯又欲，总让蒋理承需要花费更多意志力，来抵抗她给的引诱。

　　“你在胡说些什么？不准自轻自贱，谁配跟你比。那个女学生，我有了一点印象。倒不怪我记不住，我每日要随之打交道的大人物多，我不可能记住这些路边野草。”蒋理承纠正过后，还是急需知道真相，惹他小姑娘不快的缘由。

　　“若是假的，我真不知是不是该感激，你在百忙之中敷衍我。”方幼萍看他这个样子，不像是装聋作哑，从前对他没法拒绝的心软作祟，开口道：

　　“我受伤时，王铮瑶曾跑到帅府，说你带她出去过夜，落了东西在她那里。是你没抽完的雪茄，我承认在我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实在应付不来这样糟糕的情绪。”

　　“这个贱人真是胆大包天，还敢打着我的幌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蒋理承没指责与惊讶，这样一个小辣椒样的人，为何突然畏手畏脚。在迎刃而上、勇往直前时，选择了直接退出。

　　“你以为你离开北疆，就能脱离我的掌控？成婚之事，我一直在计划中。”

　　“我自然知道你有吞并京津冀和江南的野心，且也能做到。”方幼萍只是突然觉得烦了，跟其他任何都没关系。

　　从前看他一身军装巍峨，便觉天神莫过于此。

　　现在看着外面荷枪实弹的士兵，都莫名厌倦。

　　“你也别说要对她大卸八块，从前你要惩治郑妍熙，我拦着了。就算你答应了，不继续为难她，也犯不着为她开方便之门吧？连少帅哥哥要娶她，你都直接支持。”

　　方幼萍未说出口的话，便是现在他对王铮瑶喊打喊杀，保不齐岁月轮转，沧海桑田，他与王铮瑶又和和睦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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