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旁人的伤疤，并不是自己止痛的良药
天气更冷了一些，方幼萍为了美丽，依旧光着两条腿。
副官接上他，到了戏园子的时候，没穿过楼下大堂，直接上了楼上包厢。
踩在木制台阶上，一阵咯吱作响，到了包厢外面，先听见里面传来爹爹和五姨太的交谈声。
“以前事业心不强，所有心思都在你身上，只想替你掌家，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柴姣转了转手上的翡翠镯子，在感情里碰的壁、和一生所爱的京戏给她久违的心神荡漾，反复交替。
“往后我有自己的事做，不将眼睛都在老爷身上，会压住我的嫉妒心。左右老爷以后，也不大需要我陪了。但服侍我还是会做好的，京戏只是取悦自己，内宅妇人的身份不会忘。”
这样善解人意的美人坯子，没有人会不动情的。那些得宠的贵妃，世人总以为她们空有一副皮囊。
“是我要感激老爷，准许我重新登台。”柴姣嘴上这般说，心底还是闪过一丝落寞。
她每天揣摩的除了蒋理承，就没别人了。知晓他的占有欲和掌控欲，还以为他不会允许自己粉墨登场，见他这般无所谓，甚至还支持鼓励，心底闪过一瞬的失落。
落寞过后，还是重新扬起笑脸，她从四岁进戏班子，就学会了让自己快乐的方法，也懂得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身体不挨打，保护自己的心不受伤。
“我想，人都是很矛盾的。一面希望老爷因在意，而将我困住。一面又想要自由，实现自己价值。不管怎样，老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帅府蒙羞。”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是你放心。若你喜欢跟其他男人曲意逢迎，我会直接放你自由，让你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蒋理承没感激她这份贤惠，倒还真有点舍不得她这个贤内助的能力。
“姣姣，你很聪明，我喜欢你这份聪明。知道明媚鲜妍能几时，所以让自己在其他方面出众。”
“那老爷会保护我吗？”柴姣缓缓俯下身去，蹲在他身边，向他示弱，也伏低做小。
像依偎在他腿边的猫，舍不得、也需要他这份眷恋：“我只想好好唱戏，而不是通过唱戏，享受男人的追捧。”
“你放心，五夫人这个身份，足以阻挡那些色向胆边生的人。”蒋理承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不过看到楼梯尽头的身影时，还是收回了停在半空中的手。
“若你不放心，我再多给你加派两个便衣站岗。我是倚重你的，也愿意在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上保护你。因着将萍萍交到别人手上，都不如你来照顾，让我放心。”
柴姣明白了，自己终究是个工具罢了，或者从前被他喜欢的工具。不过她想的开，这世上，谁又不是工具呢。
“我会做好的。”
“而你的理想，让戏子从下九流，到成为艺术家。我也愿意祝你一臂之力。”蒋理承深谙其中之道。
在他眼里，任何艺术都不分高低贵贱，只是种类不同。就看掌权者喜欢什么，就能把什么高高抬起。
至于她的理想，既没有夸赞她高风亮节，也没讥讽她天真无邪。
台上的锣鼓还未催着，柴姣意识到老爷有几分不对劲儿，回头看见方幼萍，连自己将腿蹲麻了也未察觉，踉跄起身。
她感激于老爷给她留的体面，没当即赶人，更不能不知趣的故意站在这，碍新欢的眼。
可离开前，还是在他耳边，故作随口地问了句：“爷，她会是最后一个吗？”
“会。”蒋理承轻描淡写道。
可柴姣不信：“老爷，这话，你可有跟四姨太也说过？”
“没有。你进府时，我没想过这是最后一次。”蒋理承倒是也诚实，且没有跟她虚以委蛇的必要。
柴姣问完也有些后悔，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就算小姑娘也只是被宠幸一阵子，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旁人的伤疤，并不是自己止痛的良药。
方幼萍见柴姣欲离开，才走过来，从背后叫住了她：“五妈妈，怎么看我来，就走了。”
“虽锣鼓还没开场，但总得先过去换戏服。你有喜欢的吃食，待会儿叫跑堂送来。这里有糖炒栗子、酥油茶，还有南瓜子和蜜饯。”柴姣跟哄孩子似的。
“可我还是喜欢咱们北地的榛子和松子。”方幼萍又睃了一眼蒋理承，娇俏道：
“爹爹这回还会因向着五妈妈骂我吗？教训我不得无理。”
蒋理承这回算是知道，她是多记仇的人了。
“是老爷对你关心则乱，不了解我的性子。我对下人雷厉风行，只是怕不好管束。对老爷的心头宠，自然讨好巴结。你也知道，我是个戏子，生来就会见人下菜碟。”柴姣一字一顿，替蒋理承解释着：
“他怕我给你脸色瞧，其实我怎么会呢？我非但不会给你使绊子，还会一直庇护着你。不管你对我是恭敬有加，还是横眉冷目。只要老爷看中你，这就够了。”
“给我脸色又怎么？爹爹就是贪心，什么都想要。亦或五妈妈更重要些吧，你不开心不行。我受了委屈，自己忍忍就是了。”方幼萍已进了包厢，没再像个年糕似的，依偎在爹爹跟前。
尤其还是在外人，还是情敌跟前。一反常态地，也不去炫耀和宣示主权了。
只半是玩笑半认真地开口：“既然五妈妈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了，不若一直留在戏班子唱戏吧。一日夫妻百日恩，爹爹可以出钱，给你置办行头和宅子。不必再回帅府了。”
“萍儿是只瞧不上我，还是希望姨娘们，都别继续留在帅府？”柴姣没法跟她比格局，自己得宠时，可没想过赶尽杀绝。
只恰逢其时地低了头：“老爷还用我，我便会在帅府殚精竭虑。若老爷不再需要我，希望我离开，我也绝不纠缠。”
将这个皮球又踢回了蒋理承身上，一定是从前姣姣太有能力了，让他从未受过女人的夹板气。
此刻竟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平息小丫头的妒火。若是让他将姨太太都遣散出去，也是不现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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