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痘疫
殿内一时噤若寒蝉，气氛压抑得可怕。
墨封宸站在那里，眉眼微垂，轻描淡写地说道。
“儿臣前些日子接到密报，有一伙匈奴军要进城暗杀儿臣。儿臣便故意捏造出上元佳节要与老七去春漪楼下棋听曲的传闻，那些匈奴人果然上套，儿臣便联合七弟一起，将那些匈奴人一网打尽。”
皇帝闻言，面色缓和了几分，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弛，却仍有怒容残留，龙目中余怒未消。
“即便真是为了正事，也不该去那种地方，有伤风化，更有损我皇家的声誉！”
墨封宸面无表情，薄唇轻启，“儿臣知错。”
燕国没有明令禁止官员不许进入青楼酒肆的规定，所以皇上也不好过多责罚。
太子却唏嘘道，“听闻最近春漪楼中也有人得了类似的病，只怕七弟便是在那时沾染上的吧。”
苏落檀挑起眼尾扫向他。
太子好一个一箭双雕！
既把责任推卸到了墨封宸身上，又明里暗里说七皇子与青楼女子有染，让皇帝对他们二人同时失望，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墨封宸脸上了！
这时，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皇上，皇后娘娘，七皇子他……他刚才把喂进去的药都吐了！”
皇上闻言，顾不上别的，猛地站起身，抬步就往内殿走去，嘴里焦急地喊着，“老七……老七！”
众人也紧跟着皇上进了内殿。
屋子里的空气沉闷而压抑，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病气。
七皇子双眼紧闭，躺在层层床幔里，原本丰润的面容如今消瘦得厉害，气息微弱。
他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上，长满了米粒大小的痘子，微微泛着粉红，溃烂的地方则流出黄色的脓水，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苏落檀在看到那些痘子后，眉心骤然一紧。
皇帝快步走到床边，心疼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儿子，颤抖着问道，“许御医，可还有何办法？”
许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禀皇上，微臣从未见过这种病症，一时间也束手无策……除非请回前御医之首，沈御医，他或许能有法子！”
“那沈修谨他人现在在哪？”皇帝急切地追问。
“沈御医辞官云游四海，无人知其所踪……”许御医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
皇帝痛苦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过去抓住老七的手，却被苏落檀拦下。
“父皇且慢！”
“放肆！”墨封宸厉声呵斥。
她却毫不畏惧，抬头对皇帝直言，“皇上，这不是什么脏病，是痘疫！”
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在寂静的内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痘疫？”
众人闻言，脸色骤变。
宫女们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药碗、铜盆叮叮当当地摔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药汁四溅，如同泼墨般在地面上晕染开来。
皇上苍老的眼眸紧盯着苏落檀，厉声质问：“檀儿，此话当真？”
苏落檀看向躺在床上的七皇子，心想这七皇子得的无非就是现代早已灭绝的病毒——天花。
这个在现代社会早已被疫苗征服的病毒，在古代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神。
七到十二天的潜伏期，高烧、昏迷、红色痘疹，最终溃烂化脓……
这一切都与七皇子的症状惊人地吻合。
她立刻跪下，正色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儿臣在南疆时曾亲眼见过有人患此病，症状与七弟一般无二，正是痘疫无疑！”
皇上闻言，身子猛地一晃，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险些栽倒在地。
太子和墨封宸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扶住了他。
太子不动声色地与许御医短暂交汇，眸光讳莫如深。
而许御医则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皇上在太子和墨封宸的搀扶下，缓缓地坐回了龙椅上，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沉声下令：“立刻封锁京城，今日进入殿内之人，一律不得出宫！”
“檀儿，”皇上转头看向苏落檀，眼中充满了希冀，“你既见过痘疫，可知有何医治之法？”
苏落檀抿唇，“儿臣尽力一试。”
她起身，路过墨封宸身侧，墨封宸视线一偏，挑眉看向她。
她知道墨封宸是在询问自己可有把握，她只能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向七皇子的床榻。
来到床前，她白皙的玉指轻轻搭在七皇子的手腕上，闭眼为他诊脉。
七皇子的脉象非常紊乱，多亏他年纪轻，底子还不错，才能强撑到今日。
她收回手，郑重对皇上说道，“父皇，许御医之前所用的药性太过猛烈，反而加重了七弟的病情，导致痘疹全部发出却未得到抑制，现在情况非常危机。”
皇上闻言，勃然大怒，猛地转头看向许御医，“许御医，你在宫中当值多年，难道连痘疫和脏病都分辨不出吗？”
许御医吓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微臣……微臣的确没有看出这是痘疫，还请皇上开恩！”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许御医，心中怒火更甚，厉声喝道：“来人！将此人拉出去，杖毙！”
许御医闻言，跌坐在地上。
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弥漫开来，他竟然吓得失禁了。
太子见状，连忙上前求情，“父皇息怒！许御医虽有失职之罪，但他毕竟在宫中伺候多年，罪不至死啊！还请父皇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免去死罪，将他逐出宫去吧！”
皇后也跟着附和道，“皇上，七皇子如今病危，正是需要祈福的时候，不宜见血啊！”
她的话提醒了皇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沉声道，“罢了，就依太子和皇后所言，将许御医逐出宫去，其宗室三代内不许再入宫为官！”
许御医侥幸拿回一条命，不敢再有任何言语反驳，任凭那些侍卫将他拖出殿内。
皇帝再次转向苏落檀，苍老的眸子溢满热泪，声调哀恸，“檀儿，朕把老七交给你了，你若是能治好他，朕必有重赏！”
苏落檀眼神一亮，她要是能治好七皇子，那能让皇帝给她一道和离书吗？
不过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是南疆嫁过来的和亲公主，若是和离，两国岂不是又要陷入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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