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五大奶奶和她的桃木梳
赵心敏猛回头，看见草丛里射出两道红光，一只丑陋无比的大蛤蟆正在蜕皮。
那蛤蟆浑身火红，腮帮子鼓鼓着，不知道在吞咽什么东西，癞皮上的浆囊突突乱跳，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喷出来伤人。
“它在蜕皮，一时半会动不了，快去看五大奶奶。”
赵心敏当机立断，推开院门，喊着五大奶奶的名字飞奔而入。
此刻天色已暗，堂屋里没点灯。
五大奶奶九十多岁，老年人不舍得用电，到现在家里还用自制的煤油灯。
幸亏临出发时，柳碧芸塞了只电筒给赵心敏，拧开电筒，里屋木床上坐起个披头散发的老太太。
“五大奶奶，是我，黄泥沟的赵丫头，刚子让我过来看看你。”
“哦……田丫头啊，来来，来大奶奶这里坐，早饭吃过了吗？”
老太太满头银发，面色红润，腿脚也利索，就是脑子不大好，时不时记错人。
赵心敏凑到她耳朵边上，自报家门，接连说了两次。
老太太总算清醒过来，拉住赵心敏的手，放到大腿上撸啊撸。
凑到赵心敏面前看了好一阵子，突然在赵心敏脸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咯咯咯地笑着说：“就说吧，整个桃源村，就属咱娟子对奶奶好，时常过来看大奶奶。”
说到这里，老太太从床上爬起来，麻溜地穿上千层底浅口黑布鞋，跑到五斗橱上，拿饼干给赵心敏吃。
实在跟她说不清楚，没到太阳落山，五大奶奶的脑子就会不灵光。
娟姐就娟姐吧，反正不是别家人，赵心敏接过五大奶奶拿过来的万年青饼干，扶她坐回到床上，把陈刚让她过来的目的说了一遍。
五大奶奶是个热心肠，拉着两个黄泥沟的女人往厨房里冲。
这老太太，腿脚麻利，走得比年轻人还要快。
扶住厨房门框的一瞬间，陡然看见院门上的破洞，气得她抓起靠在墙上的竹枝扫把，绕着院子破口大骂：“草泥嬢的烂臭婢，又来偷梳子，我特么扒了你的皮。”
骂得实在太难听了，赵心敏和两个黄泥沟的女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九十几岁的老太太火气这么大。
问清情况，才知道老太太所言不虚，躲在草丛里蜕皮的火红色蛤蟆就是窃贼。
据老太太说，死蛤蟆已经来过三次了，第一次被她飞过一菜刀，第二次老太太睡着了，屋子里被它翻得乱七八糟。
第三次在前天夜里，为了防它，老太太一宿没合眼。
将近天亮的时候，突然发现用了几十年的桃木梳不见了。
那可是老太太陪嫁过来的传家宝，据说有一千年历史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撩起一头让人羡慕的银丝发，挨着个儿，让赵心敏和黄泥沟的两个女人看。
看得三人啧啧称奇，这头银发确实宝贝，就跟抹了发膜似的，不但强度高，而且光可鉴人，散发出一丝淡淡的茉莉清香。
“知道有什么诀窍吗？”老太太乐了，她好像忘记了不共戴天的红蛤蟆，拉过张长条凳，挽着赵心敏的胳膊坐下来，跟她说起千年传家宝的故事。
原来她这头羡煞人的头发来自桃木梳，但凡用桃木梳梳过的头发，不容易打结。
“当然喽，这个结果需要日积月累，祖奶奶我用了九十六年，才有这样的效果。”
“娟子啊，等你生了娃娃，祖奶奶把这把梳子传给你好不好？”
老太太越说越来劲，从她太姥姥那辈子说起，一直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
“日子不好过哟，你们年纪小，不懂事，知道观音土吗？就是烧瓷做碗的白泥巴。拿回家做饼，吃到肚子里胀死人。呜呜呜，你太爷爷就是这么胀死的……可怜的娃儿哟，娘没有保护好你们哥几个……”
说着说着，老太太哭了，幸亏赵心敏早就吩咐两个黄泥沟的女人去厨房里装草木灰，否则个把时辰说不完。
“太奶奶，刚子让我给您送钱来了，还记得银行账号吗？把银行账号告诉我。”
赵心敏耐着性子，凑到老太太耳朵边上大声说。
老太太打了个愣，随即松开赵心敏的手，死死地捂住裤腰。
“原来在裤兜里呀？太奶奶，是我们给你钱，给你好多钱。”
“好多钱？怎么给？”
老太太忽然清醒过来，不但知道了赵心敏的身份，还问赵心敏和陈刚几时结婚，她要过来喝喜酒，封红包。
好不容易给老太太转了一万块钱过去，赵心敏扒住门框往外面看了两眼，那只火红色的蛤蟆已经不见了。
“在那里，偷宝贼。”
老太太举着扫把冲出来，差点戳到赵心敏的脸。
就见她一溜小跑钻进草丛，从地上捡起一张火红色的蛤蟆皮，和一把紫酱红的桃木梳。
“谢天谢地，梳子没丢啊，啊啊啊。”老太太又发神经了，锅盖大的蛤蟆皮不要，捧住那把桃木梳嚎啕大哭。
“你们先回去，刚子等着用呢。”
差走两名黄泥沟的妇女，赵心敏扶老太太进屋。
五大奶奶非要把那张蛤蟆皮给她，赵心敏说什么都不肯收。
跟陈刚久了，她也懂些药材，别说这张蛤蟆皮，就是普通蛤蟆蜕下来的皮都能卖好多钱。
“太奶奶，这张蛤蟆皮我先给您收起来，等我问过刚子，再商量着怎么处理。”
“嗯，拿着，拿着。”五大奶奶佯装发怒，抽了赵心敏一巴掌，让赵心敏把蛤蟆皮收好。
临了还不放赵心敏走，非要让她坐在床上，用桃木梳给赵心敏梳头。
赵心敏的头发本来就好，油亮润泽，一梳到底，谁知五大奶奶连呼可惜，说赵心敏头发受伤了，沾染了什么脏东西，非要把桃木梳送给她。
吓得赵心敏连连拒绝：“不行不行，太奶奶，这是你们家的传家宝，不能收。”
五大奶奶不高兴了，板着脸，从枕头底下抽出把黑黝黝的砍柴刀，照着梳子就砍。
“噗”
幸亏赵心敏眼疾手快，把梳子抢到手里，砍柴刀剁在床沿上，老榆木床架上缺了个口子。
这是真砍呐，老太太是个狠人，赵心敏不敢违背她的意愿，只能把梳子揣到怀里。
临走时，拿了张木板挡在院门上：“太奶奶，明天我让建军叔过来换扇门，今天先将就一下。”
“去吧，丫头，太奶奶祝你和刚子白头偕老，明年生个龙凤胎。”
说得赵心敏心头一热，条件反射般的捂住肚子，难不成刚子没骗人？肚子里真有宝宝了？
想到这里，似乎觉得肚子里真的动了一下。
“嗯，谢谢太奶奶吉言，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告别五大奶奶，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了，赵心敏觉得心情愉悦，浑身有股无法形容的舒畅。
回到晒场，傅姣姣他们已经回来了。
陈刚愁眉不展，看见赵心敏过来，忽然抓住她的手哈哈大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原来你在这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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