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
折枝把自己每日练习的字拿给沈修竹看。
他已经能坐着完成折枝交给他的任务,靠在榻上每一张纸都裁得很仔细。
一沓染着墨迹的纸放到他面前时,他有些愣神。
“子拂,这是我这段时间写的,你看看。”
沈修竹接过一沓纸,一页一页翻过去,点点头:“写得不错,有我六七岁那时候的风范了。”
六七岁?
折枝鼻子皱起来。
“那时候我也才刚开始习字,是祖父每日下朝之后教我的。”
折枝歪着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始说这个。
“后来我的腿受伤了,我知道父亲有诸多无奈,没办法为我报仇,祖父也因此气出了病,在我还没有缓过来的时候离我们而去了。”
“你说我怎么能放下呢?我心里恨那家人,恨不分黑白的皇帝,恨我那不作为的父亲,也恨我自己没有认清人……”
折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少面对这样需要安慰别人的场面。
从小到大,她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看到妹妹们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她也只能默默地陪在一旁,低声说:“熬吧,熬过去就好了,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不会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子拂,我没有精力过你所经历的事,没办法对你的遭遇说些什么,不过,事情已经是现在这样了,你的……父亲,母亲,其他所有家人,都已经……走了,所有的一切,不知道在你心里会留下什么,可是你还是要活下去,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停留在以前的记忆里,让自己那么难过呢?现在咱们的生活还算是比较稳定,不如仔细想一想你以后还想做什么,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足以独自面对以后的生活。”
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让你自己走了。
折枝在心里默默地加上这一句。
谁知,沈修竹一记眼刀子甩过来:“你就是想把我丢了吧?”
折枝:……
“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让别人养着啊?我以前听别人说过,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万一哪天我跑了,你怎么办?”
沈修竹深深地看着她:“你会跑吗?”
折枝感觉自己肩膀上压力倍增:“这……当然……不会……”
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一句。
沈修竹绽开笑颜:“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丢下我不管。不过你说的我会想想的。”
不会才怪!等她学完该学的东西,毁了自己的卖身契,她一定会想办法跑路的!
话说他到底把卖身契藏在哪里了啊?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找,也都没找到……
折枝带着新的字帖郁闷地回了房间。
第二日依旧是重复做糕点卖糕点的一日,折枝卖完六十块糕点,收拾东西正要回去,突然看到大队衙差面色肃穆从街道上走过。
她算了算时间,今日已经是十五了,回家过年的沈府下人应该已经回到沈府,发现沈府被灭门了吧!
就算不是沈府下人发现,京城里也应该发现了,毕竟沈大人不声不响就消失不见,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折枝挑着担子远远地跟着衙差走。
“你干嘛跟着我们?”
有人发现了她,严肃地问。
折枝面不改色:“差爷,我家也是在这个方向。”
那人狐疑,跟她打听:“那你最近有没有听到沈府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折枝心里一紧,果然是沈府的事!
她面露疑惑:“沈府?是那个大宅子是吧?我们家离着那儿还是有些距离的,再说那么大个宅子,里面就算有什么动静,我们也听不到啊!”
那人想了想,点点头。
折枝怕露馅儿,问道:“怎么了差爷,沈府发生什么事了?”
那衙差斜睨了她一眼:“赶紧回去吧,这是我们衙门的事儿,你只管做好你的生意就好。”
说完,他快步跟上了队伍。
折枝步伐慢了下来,明天市集上再问问情况吧,她也不宜跟得太紧。
回到青漪药庐,折枝东西都没收拾,就赶到沈修竹房间。
青漪正在沈修竹房间诊脉,折枝一进房间想要大声喊出“大事不好了”的夸张表情瞬间萎了。
她瞪着眼睛,一脸有苦难言的表情,看得青漪和沈修竹都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大事。
“你怎么了,折枝?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折枝勉强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随便找了个借口:“刚刚在街上看到一大队衙差,不知道他们要去办什么案子,我害怕,着急跑回来了。”
她还特意看了一眼沈修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她眼神里的意思。
“原来是这个,不要紧,若是有什么大事,明日衙门就会贴告示了,你别害怕。”青漪收了东西,准备给沈修竹按摩。
“青漪,最近子拂的腿情况怎么样了?”
折枝岔开话题,自己也走上前,想要接手给沈修竹按摩。
“后背的伤没什么事了,我再换个方子,喝几剂就好。腿上还是要坚持按摩,之后我会教他怎么自己练习使劲,锻炼肌肉。”青漪拂开她的手,“折枝,你都忙了一天了,我来给李公子按摩吧。”
折枝心里那个着急啊,可是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她搓着手,满脑子都是要跟沈修竹说衙差的事,平日的聪明伶俐这会儿全不见踪影。
“青漪大夫,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在太阳下山之前把外面的草药收回来吗?”沈修竹放下裁纸刀,气定神闲地说。
青漪一拍手:“对了!我还得去收药!”
说完,她拿上东西麻利地走了。
折枝也顾不上别的,把沈修竹手上的裁纸刀和油纸拿开:“我刚刚看到的衙差,是往沈府去的!”
沈修竹倒是很平静:“他们要发现了吗?”
“你怎么还这么冷静?我们把你爹娘他们埋了,官差早晚会派人找我们的!”折枝思考了一下,“我一个丫鬟倒是不要紧,不过他们肯定会要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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