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心病
卫江南满意地把碗递给她。
青漪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接过碗,她从未见过师父如此魅惑的样子,让她那颗如枯井般死去的心又狂跳起来。
她心里苦涩:师父啊师父,你若是真喜欢我,为何不早说,岂不是让我少受些罪过,如今我已是残破之身,如何有脸面回来求得师父怜爱?
青漪一仰头,将碗里的药汁尽数喝下,默默地把碗放在床边,压着口中的苦涩,想要躺下。
却感受到嘴里被卫江南填进来什么东西,霎时间,口中一片甜香驱散了苦意。
是蜜饯!
小时候,青漪在千鹤山是不被允许吃糖的。
卫江南总说,学会克制最好的办法是不去碰,所以在折枝那里她那么爱吃点心,似乎要把年少时没有吃过的甜全都补回来。
可如今,他怎么又……
算了,这一切与她也没有什么干系,师父不让她死在千鹤山,那就等她病好之后离开千鹤山再死。
打定主意,青漪躺下,拉过被子蒙起头,心里却想起刚刚那个渡药的吻来。
那是她与师父第一次如此亲近,小时候两人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青漪哄睡时候拍拍脑袋而已,这亲吻,显然已经超过了师徒界限。
师父在想什么?
怜悯她?
还是……
卫江南也在回味刚刚那个吻。
他以为自己能够哄着青漪把药喝下去,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气得失了理智。
他在做什么?
他给自己的定位,不是青漪的师父吗?为何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他失魂落魄地拿着碗走出去。
折枝一见他出来,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她肯喝了吗?”
卫江南不理她,径直走了。
折枝挠了挠头,怎么回事,他怎么也跟失心疯一样了?那嘴角还有药汁痕迹,难不成青漪不肯喝,他气得自己把药喝了?
折枝看了一眼青漪,她已经在睡觉了,暂时也不需要有人在,于是她又悄悄地把门关上,打算去厨房做些点心,清玄一直绷着神经保护大家,也得吃饭养足精神。
打定主意,折枝就离开了。
屋里的青漪听到关门的声音,睁开眼睛,里面是不舍与决绝。
可思索片刻,她还是坚定地闭上眼睛。
这里,她是不会待下去了。
清玄许久没吃到折枝做的饭菜,一桌菜就他吃得最欢快。
有时候没心没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为了别人伤神。
折枝带着饭菜喝青漪爱吃的点心去她房间。
青漪刚来千鹤山的时候,对这么大个宅子有些恐惧,白天害怕,晚上更害怕。
这个宅子的每个屋子都大,青漪住的已经是最小的一个,可对小青漪来说还是大了些,每晚她都不敢一个人睡觉,扯着卫江南的衣袖不让他走。
于是卫江南和她一起把她的屋子重新布置了一番,随处都是柔软的动物皮毛包裹,布局紧凑,窗户上也贴着各式各样的剪纸,以前每年都会换,是卫江南和青漪一起做的,可是后来青漪离开了千鹤山,这些事都由卫江南一个人完成。青漪的屋子就像小孩儿的住处,即便长大了,她也没有改变。
折枝把点心端到床边,青漪坐在床上看着满窗的剪纸:“窗花变了。”
折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在山上的时候,卫江南都会每年腾出空来给她换剪纸,这剪纸不是几年一换,也不是一年一换的。山中日子悠长无聊,卫江南无事就会过来换剪纸,好像青漪一直在山上,没有离开过一样。
“都是师父换的,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你着屋子里所有的窗花换一遍。看来我们一起离开千鹤山之后他也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青漪垂下眼睛:“那又如何呢?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怎么能是徒增伤感?他若是做了心里舒坦便做了,青漪,你呢?你怎么做,心里才舒坦?”
青漪茫然地看着她:“我、我不知道,折枝,我现在,就是不想活着了,可是不活着,哪里还有什么感受;活着,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才会舒坦些。”
折枝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她嘴里,清甜的味道顺着舌尖一路抵达心头:“甜吗?”
青漪点点头。
“你还知道甜的滋味,不是还能感受到你喜欢的东西、厌恶的东西吗?”折枝把点心放进她手里,“去追求你喜欢的东西,好不好?”
青漪盯着手里的点心,若有所思。
卫江南依旧每日该送药的时候过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喝完药,往她嘴里填一颗蜜饯,然后就离开。
青漪心里苦涩:师父是不是不待见她了,怎么每日只来看着她喝完药就走,如今她只是累赘,是吗?
她身体上的上一日日好起来,可是人却越来越沉默。
折枝以为她跟青漪聊过之后她的情况会好一些,没想到感觉更差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看到卫江南一脸沉郁从青漪屋里走出来。
她走上前:“师父,青漪怎么样了?”
卫江南如今也甚少说话,一日之中似乎只有和青漪在一起的时候话会多一些。
他摇摇头:“不怎么好。”
折枝疑惑:“我上次给她送点心之后,明显感觉她有所好转,怎么又不好了呢?
卫江南不说话,继续去研究医书,他相信书里一定会给他答案。
折枝拉住他:“师父!你不要去看那些医书了,青漪要的不是吃药,她需要最亲近的人陪着她!你总是送完药往书房药房里钻,有什么用?”
卫江南眼里无神:“那我陪着她,做什么,她才会高兴一些?看到我,我总觉得她在控诉我为何当日不拦住她……”
折枝摇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觉得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怎么可能会责怪你呢?以前你们在山上是如何度过的,不如再一起重温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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