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花无缺
事情似乎并未像有些好事的人期待的那样发展。
移花宫并未因为陆青将破解移花接玉的方法公之于众而找慕容世家的麻烦，甚至邀月和怜星两位宫主都没有露面的打算，仿佛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那些好事的江湖人无不感到惋惜，觉得错过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好戏。
而就在他们的期待落空的时候，事情似乎又有了转机。
因为移花宫宫主的嫡传弟子、名动江湖的无缺公子花无缺下了拜帖，说要拜访陆青。
一向拒绝外人造访的慕容世家也一反常态，接下了花无缺的拜帖。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虽然不是移花宫的宫主邀月怜星亲自造访，但是花无缺此来定然是代表移花宫来讨个说法的，说不得到时候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可惜慕容世家乃武林禁地，没有请帖，寻常的江湖人根本无法入内，这场热闹外人只怕是看不到了。
但这江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只要起了争斗，终会有风吹草动传到大家的耳朵里，即便不能亲眼目睹也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在江湖中人对这次会面尽情遐想的时候，花无缺已经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了陆青的院子。
陆青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年纪轻轻便名动江湖的无缺公子——
一个丰神俊朗，谦和有礼的翩翩君子。
任谁第一眼见到花无缺都会是这个印象。
花无缺见到陆青的第一印象则更为简单，四个字：其犹龙邪！
太史公司马迁所著《老子韩非列传》记载：孔子适周，问礼于老子，后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吐雾兴云，翻江搅海；小则埋头伏爪，隐介藏身；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秋波之内。
世间无人能知真龙之全貌，故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说。
花无缺初见陆青便觉得此人不是凡间红尘客，倒似天宫谪仙人！
即便是他的两位姑姑，超然于江湖之外的移花宫宫主都不曾给他这种感觉。
“你来了。”陆青淡淡说道。
“是。”花无缺答道。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陆青又道。
“之前有过，现在没有了。”花无缺如实说道。
陆青笑了笑，说道：“你虽不问我，我却还有话要问你。”
“请说。”花无缺恭敬地说道。
恭敬这个词，从前只有对他的两位姑姑才会用到，但是见了陆青之后他便不自觉地恭敬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杀小鱼儿？”陆青问道。
花无缺闻言一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青会问起小鱼儿。
因为两人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他，他和小鱼儿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奈何小鱼儿偏偏姓江，偏偏叫江小鱼，那他便一定要杀了对方。
只因为他从小到大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两位姑姑对江小鱼的憎恶，她们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亲手杀掉江小鱼，这样才能对得起她们的养育之恩。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位姑姑对江小鱼恨之入骨，但是他的生命、他的名字、他的武功、他的一切都是两位姑姑给的，所以他绝不会违背两位姑姑的命令。
即便他很欣赏江小鱼，也曾将他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止他杀掉对方。
面对陆青的询问，花无缺只能答道：“因为这是两位姑姑的命令。”
陆青听完花无缺的解释后点了点头。
“您相信我的话？”花无缺有些意外地说道。
“当然。”陆青答道：“我相信你是一个不屑于说谎的人。”
花无缺闻言真诚地说道：“多谢。”
现在他更加明白为什么陆青要将移花接玉的破解之法公之于众了，这是为了给小鱼儿出气。
“我现在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推论，你想听吗？”陆青又道。
“您说。”花无缺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青答道。
陆青点了点头，开始讲述自己的推论：
小鱼儿不过是一个从小在恶人谷长大的野孩子，按理来说高高在上的移花宫宫主不可能认识这么一个野孩子，更不可能对他恨之入骨。
那么她们为什么要致小鱼儿于死地呢？
小鱼儿与移花宫的联系只有一点，就是他的父亲玉郎江枫。
那个掳走小鱼儿的神秘人说过，他的父亲玉郎江枫是死在移花宫的手里。
那么移花宫为什么要杀江枫呢?
女人要杀一个男人有很多原因，但是女人要杀一个令天下所有女人都心驰神往的男人就只有一个原因：那个男人辜负了她。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像是天方夜谭，堂堂移花宫的宫主，武功盖世且仙姿绝色的移花宫宫主竟会被一个男人抛弃。
但是男人是多种多样的，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只爱漂亮的女人，因为这世上甚至有不爱女人的男人。
这个问题清楚了之后，另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花无缺亲手杀了小鱼儿？
答案当然是因为这比她们亲自出手杀了小鱼儿更令她们感到快意，更让她们觉得江枫首到了惩罚。
那么有什么比自己亲手杀死仇人的儿子更快意，更令仇人死不瞑目的方法呢？
只有令仇人的两个儿子手足相残，让他们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胞兄弟。
无论最后是谁杀了对方，她们就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活下来的那一个，令他生不如死。
这样才会让她们感到极端的满足，才会让在九泉之下的江枫追悔莫及。
“不！不可能！”花无缺听到这里便再也听不下去了。
“不可能的！”他控制不住地喊道：“两位姑姑不但将我抚养长大，还对我视如己出，她们绝不会这样对我的！”
“不可能！我绝不相信！”
花无缺大声怒吼，也不知道是在说服陆青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陆青看着情绪失控的花无缺，这位一向从容优雅的无缺公子此刻却六神无主，毫不顾忌地大喊大叫。
“真假其实很好判断。”陆青淡淡说道：“那夜掳走小鱼儿的神秘人的长相我一清二楚。”
“我可以将她画出来，你看一看，是不是你的两位姑姑中的一位即可。”
“当然，前提是你相信我，相信我从未见过移花宫的两位宫主。”
花无缺抿了抿嘴，他不知道要不要接受陆青的这个建议。
他怕了，怕陆青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那些是真的，那他算什么？他花无缺算什么？
他的一切都是两位姑姑给的，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花无缺岂非也是假的？
想要一个人彻底否认自己的过去这无疑比让这个人自杀还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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