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跑吧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映的房间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雾,灰尘在阳光中沉浮,微风在窗外轻轻呼啸。
陈时肖感觉全身暖洋洋的,像是置身在温暖的云雾上,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这一觉出奇的舒适,扫去了他积攒许久的疲惫,清空了心中因为压力产生的积郁。
他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惊奇的发现,因为长时间工作导致的肩颈酸胀缓解了很多。
“睡个午觉还能有这效果?”陈时肖感叹一句。
平时他忙到每天晚上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睡午觉是很奢侈的事情。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16:20,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晚上他需要跟随老师去参与行业里的顶级聚会。聚会是否顶级,看的不是场地的规模,而是参与聚会的人。按理说,以陈时肖的地位是没资格去的,但平日里被老师带在身边认识了不少行业内有名的前辈,算是相熟,加上有老师的推荐,故此才被允许参与晚上的聚会。
晚上聚会的人里,他是资历最浅、年纪最小的。越是这样的场合他越得重视着装和礼仪。
陈时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带兜帽绣着放大镜的深蓝色长袍。
这是资深古物专业研究者们最常见的着装,由古物管理局专门制造,在一些聚会,或者是古物研究者为了摆明自己的身份时,都会刻意地穿上。聚会的人员不出意外都是他的前辈,在古物研究领域,晚辈见前辈,穿古物研究专属长袍要比西装革履什么的更加合适。
这件衣服是五个月前老师帮他申请的,拥有专属衣服,意味着古物管理局正式认可了他的专业性,也意味着他除了是学生以外,也是古物管理局登记在册的正式古物研究专业工作者。
穿戴好长袍,他重新坐回书桌前,拿起一本相册。里面是他要翻译的古文照片,现在看到的那一页,是一块长了许多青苔的石碑,上面的文字是目前已知最古老的文字——河道文,距今有三千年的历史,这种文字是古物研究中最难深层次翻译的古文,因为时间久远,一些文字的含义都随着岁月的冲刷而变成空白。
石碑上的文字,陈时肖大概看了一遍,能翻译的约有八成。大概讲的是古代供奉神明时的几条规矩。
石碑普普通通, 内容也并不出奇,可他看了几遍,总觉得这块石碑哪里怪怪的!
陈时肖皱了皱眉,抽出照片仔细地看了起来。看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令他值得沉思的内容。
“是我多疑了?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陈时肖在心底问了自己一句。
为了打消疑虑,陈时肖又细细端详,终于,在石碑的角落里发现一丝异样。
照片中在光的映照下,石碑右下角的青苔有一部分颜色深了一些,看着深绿色纹路交汇成的文字,陈时肖的眼皮跳了一下。
“无上周天大神降临世间救我族,汤族感恩万分,立此碑,汤族世代子孙必以香火敬大神大恩。”
“无上周天大神?”陈时肖下意识念了出来,“这不是神话中的人物吗?现代历史研究学者们认定无上周天大神等神话人物是两千多年前丰岭王朝某位隐士杜撰的,为什么河道文记载的石碑会有无上周天大神?”
河道文是河道部落时期的文字,距离丰岭王朝隔着七百年,中间还有个大魁王朝。根据史书记载,在河道部落时期末期,河道文已经不再是常见文字,取而代之的是魁文。等到大魁王朝早期,河道文已经成为历史。按理说,丰岭王朝时期的古人不该懂河道文文字才对。
石碑上的河道文并不像仿写的,若是后来人仿写,字体会有偏向魁文或者其他文字的书写习惯。
“降临世间?难道说无上周天大神真的存在?”陈时肖摸了摸眉心。
他翻阅了家里有关于无上周天大神的资料,也看了关于河道部落时期的文献。只是拥有的资料太少,没有能够证明无上周天大神在丰岭王朝之前有出现的记载。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五点钟。
陈时肖没时间继续纠结无上周天大神的事情,这种隔着时间的迷雾总是最难看清的,当务之急是要去找老师,然后一起参加聚会。
今天周六,弟弟小宇下午去参加省里组织的青少年围棋比赛了,所以回来会晚。陈时肖去参加聚会不知道晚上什么时候回来,于是给小宇发了条短信,让他晚饭在外面解决。
出了门,走路十分钟,来到清相大学。
作为清相大学最出名的专业,古物研究向来有一定的特权。例如大学门口就有直接通往古物研究大楼的观光车。
陈时肖是古物研究专业的学生里最出名的那个,一路上不管是学生还是导师,见到他都会笑着点头。大二就能申请到古物研究者专属服饰的,全省就他一个,其他人想要申请,除了基础知识熟练掌握之外,还得有超过一年的工作经验以及当地古物管理局的严格审核。
瞧见学弟学妹、学长学姐们看着他穿着长袍那副羡慕的模样,陈时肖已经习以为常了。
从小的时候开始,“天才”的光环就始终围绕着他的头顶,而这种光环,会让人自然而然的忽略掉与天赋相辅相成的努力。他们看不见深夜里的烛火,却艳羡着别人的才气。
对陈时肖自己而言,光鲜亮丽的背后,是生活的压力推着他不得不拼尽全力。
来到老师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里面却没有人,陈时肖坐在沙发上等候。按照老师的习惯,这个时候老师应当在其他教授的办公室里抽烟喝茶。
没过多久,一位穿着浅褐色长袍、戴着圆框眼镜的老人走了进来,手里夹着一根点燃了的香烟。
“老师。”陈时肖起身问好。
陈时肖的老师名为汪非贺,是清相大学古物研究专业里最出名的教授,也是冬清省古物管理局上一任局长,按资历,老师从局长的位置上离开是要往首都调的,只是老师觉得首都氛围不如冬清省安逸,于是以年纪大要退休的理由拒绝了。虽说老师如今没有在官场有实际的官职,但在古物研究的领域,就是首都的老教授们都得卖老师一个面子。
陈时肖能有现在,一切都离不开老师的支持。
当年若非老师借钱给他,他连给小宇上学的学费都掏不出来。
对他而言,老师就是恩人。
汪非贺笑着点头,他对这个学生也非常满意,能在晚年收一个继承衣钵,甚至未来极可能远超自己的学生,对他而言,可要比什么升官更值得兴奋。
“带上做研究的那一套装备,咱们出发。”
陈时肖略微诧异,“老师,我们不是去参加聚会?”
汪非贺笑着说:“是聚会,但聚会的重点是一件非常特别的古物。召集这次聚会的家伙是我的老朋友,他愿意拿出来让大家一起研究,就证明连他也无法看透古物的来历,这种东西,我也很好奇啊。”
陈时肖点点头,拿起办公室里一个工具箱和一个背包。
汪非贺拿起一柄手杖,两人一起往聚会的地点赶去。
……
晚上六点,鸿城城西的豪华别墅内。
“汪教授,晚上好。”
“汪教授,好久不见了,有空一起喝几杯啊。”
“汪教授……”
从走进别墅的大门开始,和汪非贺打招呼的人就没停过。
能在这里出现的,每一位都是专业里鼎鼎大名的存在,有好几位和汪非贺是老朋友。
陈时肖在学校里是众人羡慕的天才大学生,可在这种场合,他只是跟在老师后面学习的小孩子。
偶尔会有认识的前辈会夸赞他一两句,陈时肖也会谦卑地说上一句,“还有很多地方要跟前辈学习。”
聚会在六点半正式开始,在此之前,陈时肖默默地品尝了高级厨师烹饪出来的美食佳肴,他来之前并没有吃午饭,趁着聚会重头戏还未上演,赶紧先垫垫肚子。
在进食的过程中,他也没有闲下来,他一直在听着身边几位前辈讲述自己对一些古物的见解,这让他收获了不少。
很快,聚会正式开始。
整个聚会参与的人不多,二十人左右,其中有一半是来自外省的已经退休的老教授和几位在职的古物管理部门的高级人员。
其实这个聚会是古物专业教授们的聚会,因为不管是在职的还是退休的,除了陈时肖以外,参与聚会的人身上都兼着某所大学古物专业的教授。这是古物管理总局的安排,只要是对古物研究专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哪怕没办法去大学给学生上课,教授这个名头也会一直在。
聚会的召集者唐奇老先生是国家古物管理总局曾经的局长,退休以后回到家乡养老,虽说近些年放在古物研究上的时间不足以往,但他一身所学却没有人敢质疑。
当年唐奇老先生从古物管理总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向上面推荐的新任局长是汪非贺。若非如此,以老师静雅不争的性子,想要调往首都,中间免不了许多弯弯绕绕。虽说后来老师拒绝了组织的安排,但唐奇老先生这份情谊却是在的。
唐奇老先生拄着根拐杖,神色显得憔悴,缓步走到台子上面向众人:“感谢各位不远千里赶来参与这次聚会,在座的都是致力于古物研究专业的工作者,我们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古物和历史。我虽然不再参与工作,但面对古物研究的那份热忱从未熄灭,这次聚会的目的,想必大家已经了解了一部分,如你们所料,我遇上了难题!”
“说来惭愧,我唐奇进入这行业六十三年,自认为对古物的研究有了深刻的见解,说句猖狂点的话,我对方国几千年的历史都了如指掌。在一个月前,我甚至可以自信地说,随便来一件古物,我就能说出它来自哪一个年代,有怎样的历史背景。可现如今,有一件古物让我身心交瘁也难以查明,这一个月来,我来往首都和鸿城,查阅了无数古籍文献,却是一丁点头绪都没有。迫不得已,今天邀各位前来,诸位在行业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许见识过我不曾知道的历史隐秘,所以想请各位帮忙看看,这件古物究竟是什么来历。”
在座的教授们有的诧异,有的好奇。
能参与聚会的诸位,在行业里地位相差不大。其中唐奇老先生是地位最高的,因为他曾经是古物管理总局局长,其次是差点成古物管理总局局长的汪非贺。而在知识层面,他们不认为会比唐奇老先生知道的更多。
他们好奇究竟是什么古物能难得住唐奇老先生。
唐奇老先生挥了挥手,管家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碧玉圆盘走了过来。
别墅的灯光明晃晃的,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圆盘的中间是一颗漆黑如墨的珠子,约莫鸡蛋大小。
陈时肖目不转睛,他非常好奇来历神秘的古物。能够参与这种级别的聚会,见识老教授们都会难住的古物,对他而言是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这种时候他一秒钟都不想错过。
刚第一眼,只感觉黑色珠子像是普通的大号玻璃弹珠,就是颜色深了些,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一直盯着那颗漆黑的珠子看后,陈时肖觉得自己看见了万丈深渊!
他猛然闭上眼睛,后脖颈有汗水溢出,心脏怦怦直跳。在那一瞬间,他像是看到一个漆黑的漩涡在磨灭他的灵魂,一种来至于直觉的心悸感让他喘不过气来。
危险!很危险!
陈时肖缓缓睁眼,尽量不去看那颗珠子,扫视一周,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异常。其他老教授的反应,则更像是在看一件非常有研究价值的古物。
管家把碧玉圆盘放在侧旁的一张圆桌上,唐奇老先生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说:“各位请来侧旁一观。”
老教授们纷纷戴好手套,拿着镜片走了过去。
若是新出土的古物,他们则需要全身护具,万分小心地去做研究。而唐奇老先生既然堂而皇之地把东西拿了出来,就意味着这件古物没有潜在的危险,他们可以放心地观察。
“时肖,我们也去。”汪非贺回头招了招手,却忽然发现学生的脸色苍白,担忧地问:“你不舒服?”
“老师!别去!”陈时肖呼吸急促,一把抓住汪非贺的手腕,正色说道:“那件东西有古怪!它……很可怕!”
“可怕?!”汪非贺皱了皱眉,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锐利了几分,转头死死盯着碧玉圆盘中间的黑色珠子,手掌紧紧握住手杖,另一只手横在陈时肖的身前。
汪非贺目不斜视,想到自己的学生,嘴角却是稍稍上扬,道:“你果然是个天才啊……我们这些老骨头都预感不到的危险,你却能察觉。你天生就适合做古物研究,这样的好苗子,可不能死在这儿!”
话音刚落,汪非贺的声音骤然严肃:“快走!”
不等陈时肖反应过来,那些上前要拿着镜片观察黑色珠子的老教授们忽然闷哼几声,竟以极快的速度倒退。
“小心!是被污染的古物!”
陈时肖猛然抬头,看见那颗诡异的黑色珠子漂浮在半空中!一缕缕缥缈的黑色雾气从珠子里飘出,在圆桌上缓缓凝聚!
“嗯?人!是人!好多人啊!嘿嘿嘿……全部都成为我的玩具吧!”
尖锐却带着稚气的声音忽然在别墅里回荡,砰的一声,别墅的所有灯具通通炸碎,又紧接着一声巨响,别墅大门猛然关闭!
陈时肖心里的恐惧感又多几分,因为他是距离门边最近的人,他清楚看见大门是自行关上的!
窗外的月光影影绰绰,屋内起了妖风,孩童的笑声让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别墅内在一声声低喝后迅速稳住秩序,那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教授们以极快速度镇定下来,摆出对敌的姿态。
唐奇老先生抽出手里的拐杖,借着月光,陈时肖能看得清那是一柄锋利的细剑!就抽剑这一招,绝对不是一位七十多岁老人应该有的利落。
“大家一起出手,降服妖物!”唐奇大声道。
在刹那间,老教授们仿佛变成了战场上骁勇善战的武将,面对诡异荒诞的一幕,他们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第一时间拿起武器!
陈时肖惊恐又讶然,在这最危险的时刻,本该由他这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挺身而出,结果表现得却不如一群已经过了退休年纪的老人家!
“妖物?你是在骂我?”稚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火,它咬牙道:“拿我和卑微的妖物相提并论!我决定了,你会是第一个玩具!”
月光的照耀下,陈时肖看清楚了声音的来源。
在圆桌的上空,漂浮着一位大约两三岁模样的男婴,男婴的脸上有血色纹路凸起,像是愤怒状态下凸起的筋脉,一双纯黑色的眼球深邃得像是暗无天日的海底深处。它穿着红黑色锦袍,头发被一根发簪盘起,一只手握着一本小书,另一只手握着剑。
它说话的时候,满嘴尖牙让人心生畏惧。
若是抛开尖牙和相貌,鬼娃的着装让陈时肖有莫名的熟悉感。
不等他继续回想,下一刻,陈时肖见到了出生以来最震撼的一幕。
前不久还文质彬彬拿着镜片,一副知名学者模样的老教授们瞬间化身成神话中的仙神!某位老教授高高跳起,手心喷出金色火焰,另一只手指着地面,下一瞬,金色火龙阵霍然出现,一条灿金色大龙朝着诡异的男婴飞去。
另一位老教授握紧拳头,轰然落下。但鬼娃像是没有实体一般,完全打不到。这一拳落在圆桌上,将圆桌砸的四分五裂,地面裂开一个不小的坑洞!
唐奇老先生握着细剑疯狂挥舞,一道道剑气飞射出去,将别墅的墙壁砍得四分五裂!
“这还是人吗?!”陈时肖在心里疯狂呐喊。
尽管场面非常震撼,但鬼娃却丝毫不受影响,所有攻击都无法击中它!
“为什么我们打不到它!”
“免疫攻击?怎么可能?!”
见多识广、战力吓人的老教授们第一次发出惊慌的声音。
等攻击逐渐平静,鬼娃忽然嘴角咧到耳后,露出满嘴尖牙,嘿嘿地笑了起来:“你们这种低劣的手段就不要丢人现眼了!我可是……真正的神啊!”
“接下来,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神的力量!”
鬼娃挥了挥手里的剑。
几乎变成废墟的别墅里,战力强悍的老教授们忽然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折颈!”鬼娃笑容非常诡异。
下一秒,唐奇老先生松开了手掌,任由细剑坠落,随后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咔嚓一声,折颈而死!
“自焚!”
那位用出火龙阵,手心喷火的老教授将手心对准自己,灿金色的火焰将老教授自己彻底点燃,烧了一会儿,只剩下一撮灰缓缓飘落。
“溺亡!”
“腰斩!”
“剖心!”
“……”
世间最惊悚的画面正在陈时肖面前逐一上演。
浓烈的血腥味让他想要呕吐,可等待死亡降临前的绝望却让他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他试过了,别墅的门被彻底封锁,面前漂浮着鬼娃,他处在一个角落里,除了静静等待,他没有任何办法。
“你在害怕?”陈时肖的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陈时肖抬起头,看见老师站在他的身边,神色并不慌张。
“嗯……”
“我帮你争取机会!一会儿我把你扔出去,你全力地跑吧!”汪非贺轻笑着说道。
陈时肖不知道老师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可他看得到,老师的眼神里已经没了求生的希望。有的只是精神火种传递的信念,一种做老师必须要保护学生的责任感。
“老师,那你呢?”陈时肖明知故问。
“我自然有逃跑的把握,你又不是我儿子,我可不会为了你拼上这条老命。”汪非贺笑着说,“我最多帮你争取点机会,至于能不能活着离开,看你小子跑的快不快了。”
“老师……”陈时肖绷不住泪,哽咽着道。
“都说了我不会做以命换命那种傻事!你哭个什么劲?有这力气留着用在腿上!”
不远处的鬼娃的目光落在距离它最近的老教授前,随着一句“缢首”落下,那位老教授的脖子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细绳勒住,并越来越紧,直到彻底死去。
下一个目标,正是陈时肖和汪非贺所在的角落!
“就是现在!”
汪非贺抓住陈时肖的衣领猛地甩了出去,正好从唐奇老先生砍坏的那面墙穿过!
鬼娃刚要有动作,就听到一声大喝,“定!”
汪非贺双手合十,目光死死盯着鬼娃的眼睛。
鬼娃的动作竟然开始僵硬,它像是卡住了一般,一点一点地挪动身子。
汪非贺吐出一口血,霎时间,双眼口鼻全都止不住的溢血。
“老师……”
陈时肖在地上翻滚几圈,刚要站起来回头看去,就听见汪非贺的暴喝声。
“不要转过来!马上给我滚蛋!”
“老师……老师……您一定得活下来啊!”陈时肖一边听老师的话一边奋力奔跑,一边哽咽着喊。
……
对他而言,老师就是亲人。
父母离异后,父亲离开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在四年前因病去世,他便没了可以依靠的人。
从高一开始,他带着弟弟生活。以前攒下来的零用钱,在地价昂贵的鸿城给母亲买了墓地后所剩无几。母亲自己的钱和房子以及车子全都被外公冻结或带走,偌大的鸿城,却没有他们兄弟二人的容身居所。
他并不会去怪父亲,或者是狠心的外公。那是弟弟才有的权利,他是父母收养来的孩子,能有幸福快乐的童年已经是幸运的了。
高一那年是他最难的时候,举目无亲的他只能白天上学,晚上去附近的快递站搬运快递赚点钱。为了攒够给弟弟的学费,他迫不得已向身边的同学们借钱。虽然借不到多少,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幸运的是,学校知道了他的情况,校长愿意出钱帮助他们,条件是他大学毕业以后必须得去校长私底下的公司里做事。正当他准备答应的时候,他遇见了老师。
当时还是冬清省古物管理局局长的老师十分重视孩子们教育的问题,所以有空的时候会到省内出名的几个高中进行普及演讲。也是那时候,陈时肖得到了老师资助,因为老师的缘故,他选择了古物研究专业。
老师的恩情,陈时肖从来没有忘记。
后来的奖学金、出去参加比赛拿的奖金、参与工作后拿的收入,能省下的陈时肖都会节省,尽管老师几次三番地说不用还钱,就当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但陈时肖却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他多少次想着,等再长大些,等成为了古物研究专业著名的教授,然后回到老师的面前,告诉老师,您当年的选择没有错,您的学生和您所想的一样优秀!等再老一些,等老师走不动了,他能推着老师出去晒太阳,讲一些古物研究最近新发生的事……
可现在……
陈时肖涕泗横流地跑着,他能清楚地听到老师忍受痛苦的声音,此刻的心脏,像是被一柄钝刀在研磨切割。
噗通,汪非贺倒在地上,血液流了一地,他的目光望向少年奔跑的狼狈身影,用尽最后的力气,拉扯嘴角露出慈祥的笑容,“快跑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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