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溃败
沉重而锋利的利箭汇成滂沱大雨倾泄而下,叛军步兵方阵中瞬间就爆出一团团血雾。
这些年晋军是越来越喜欢用重箭了,喜欢到恨不得把长矛截短装上箭羽当成箭射出去的地步。别人的箭箭镞撑死也就两指阔,不是没法做得更大以增强杀伤力,而是钢铁实在昂贵,而且产量稀少,真的舍不得将太多钢铁用在箭镞上。但是晋军坐拥南阳、大冶和徐州三个钢铁生产基地,每年产数千万斤钢铁,很舍得在这上面下本钱……
而且,晋军府兵出发的时候是自备武器装备的。
进了军队之后可以从军队获得武器补充,但去军队报到之前一定要自带武器装备,这是规矩,不能坏。
府兵普遍都不差钱,而徐州、江夏、南阳等地的武器制造产业极为发达,收费也公道,那自然是要多在这方面花点心思,在财力允许的情况下让自己的武器装备尽可能的精良,具备尽可能大的杀伤力……府兵想要凑合,家里和邻里还不答应呢。整整十户人都指望着你去挣战利品和荣誉,在武器装备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你还想凑合了事?那可不行!
军备竞赛的结果就是府兵大爷们手中的装备越来越豪华,就连箭也玩出花来了。比如说此时这五千名弓弩手射出去的箭,每一支都有四尺长,箭镞宽度超过三指,俨然一支支短矛。这么沉重的箭,射速自然快不到哪去,不少以正统弓箭手自居的射手都嘲笑他们射出的不是箭,而是纺缍!
当然,这不妨碍他们上战场的时候用的箭一支比一支长,一支比一支重。
现在这些“纺缍”雨点般坠落,利箭划空的呼啸之声充斥所有人的耳膜,噗噗闷响此起彼伏。那些尚未来得及披甲的叛军在这滂沱箭雨中发出绝望的惨叫,那箭雨落在他们的头部、面部、胸部、肩部……巨大的动能赋予沉重的箭镞可怕的杀伤力,跟筷子戳豆腐一样轻松的洞穿这些盔甲不整的叛军的头颅、躯体,撕裂肌肉筋骨,洞穿脏器,然后透体而出。一些倒霉蛋明明是肩部中箭,然而箭镞最终却是从肋部穿出,几乎洞穿了整个躯体!
有些倒霉蛋甚至被两个穿成一串!
这么多年过去了,像李烈、张宣、裴悦、兰夏等等这些出身比他低的年轻将领都成了一军统帅,麾下有步骑兵万余人,而萧育这个出身名门的禁军将领麾下的人马却并没有增加多少,只有六千来人。只是这六千来人每一个都是箭术精准,能隔着六十步一箭射中人的心口的神射手,同时还剑术精湛,枪法凶悍,隔着数十步能用精准而密集的箭雨射到对手怀疑人生,隔着几步可以持矛跟对方对捅,被打掉了长矛?立马拔出单刃剑,来吧!现在这几千名经过数年苦练的弓箭手同时挽弓齐射,杀伤力可想而知!
箭雨落下,便掀起一片片血雨!
一轮箭雨过去,叛军倒下了一大片!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这些弓箭手是出了名的得势不饶人,一轮箭雨将叛军射得阵脚大乱之后,后面的箭雨一波接着一波猛泼下来。这么近的距离,这等杀伤力凌厉的重箭,就算盔甲齐全也不见得能够扛得住,更可况叛军尚未披甲?
曹嶷和石勒为他们的冒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些未来得及披甲的步兵沦为被屠戮的对象,那一轮轮的箭雨无情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惨叫声和咒骂声响彻云霄!
叛军军纪虽说还算不错,但没有哪支军队能够忍受这种干挺着挨打的处境。眼看着箭雨绵绵不绝,自己的同伴成片倒下,侥幸未中箭的叛军士兵不可避免的恐慌起来,不顾军官的怒吼四处乱窜,试图逃避那随时可能射向自己的致命利箭。一开始只是少数人,但这种行为一旦开了个头就不受控制了,很快,几乎所有未披甲的、处于箭雨射程之内的叛军士兵都开始乱跑乱窜,那庞大的方阵开始变得混乱。
曹嶷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厉声嘶吼:“稳住!不许乱!谁敢乱跑,立斩不饶!”
祖逖将敌军的混乱尽收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射声劲旅,名不虚传啊!这几轮疾射过去,叛军怕是死伤惨重了!”
桓宣说:“叛军阵脚已乱,末将斗胆,愿率领定靖难军全军压上,一举破敌!”
祖逖说:“他们还不够血,先让重骑冲上两轮再说!”说完令旗一挥,“铁鹰骑,给我冲!”
令旗挥落,号角声响起,萧育麾下的射声部射出最后一波箭雨,返身退回方阵之中,那四百早已换了一匹战马的超具装骑兵越众而出,组成单箭队形朝着曹嶷叛军方阵猛冲过去,势如洪水!
那些手持大盾长矛顶在方阵最前面,直到现在都没有受到箭雨攻击,然而却已经让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和哭喊声弄得心惊肉跳的甲士眼看着这些铁王八以惊人的速度猛冲过来,面色瞬间变得惨白,脸上掠过一丝绝望的神色。下一刻,奔涌的洪流狠狠撞上了堤坝,发出声大的声响,叛军的盾墙瞬间被撞开一个大口子,破碎的盾牌、折断的长矛、鲜血狂喷的军士……给撞得满天乱飞,四百超具装骑兵直接从那些甲士的身上踩过,在骨骼断裂的骇人声响中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深深地锲入方阵之中,冲到了那些早已慌了手脚的无甲步兵面前!
四百柄血迹尚未干涸的页锤高高扬起,狠狠挥落,血肉之躯被钝器击打的可怕声响连成一片,血沫、脑浆甚至破碎的颅骨随着页锤的挥落而高高溅起,躲避不及的国步兵不是被撞得满天乱飞,就是被一锤砸翻。页锤是一件可怕的杀人利器,在缺乏盔甲保护的步兵面前尤其如此,砸在四肢立马骨折,砸在躯干是骨折加内脏破裂,砸中头部……整颗头破都会破碎开来,脑浆四溅!这些铁王八俨然穿越时空闯进了羊圈里的特暴龙,在来不及披甲的步兵中间横冲直撞,铁蹄践踏,页锤抡砸,直杀得血肉横飞!
祖逖见超具装骑兵冲开了缺口,大喝:“定难、靖难二军全数压上,击垮他们!段秀,盯住敌军骑兵!”
桓宣、桓彝精神抖擞,齐声应喏,拳头高高举起,向前一挥,两万多名步兵齐声欢呼,平持长矛,在叛军恐惧的目光中大步压上,段秀和萧育则留在原地充当预备队,严防敌军骑兵攻击。
转眼之间,晋军步兵便推进至叛军步兵方阵前,只隔着十来步,双方的标枪如雨点般飞向对方,这个距离面对破空而来的标枪,什么盾牌什么铠甲都是白扯,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但大军是不会因为不幸倒下者而稍作停留的,他们顶着标枪雨大步行行,最前排长矛平持指向敌军的胸腹,后面一排将长矛架在前排的肩上,再后面那排又将长矛架在前一排的肩上,密密麻麻的矛尖指向敌军的面部。双方甫一接触,数数支长矛便狠狠刺了出去,刺穿一个个年轻的躯体,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带出一股股鲜血。在这一刻,绝大多数人脑海都是一片空白,只顾着奋力将长矛狠狠刺出去。这种长矛对刺的战斗残酷之极,这样的战斗模式之下,人命变成了最为廉价的东西,没有人敢相信自己能活着逃离这个可怕的修罗战场,他们唯一能帮的就是在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将长矛狠狠刺出去,刺倒一个够本,刺倒两个有赚!
桓宣最得力的家将桓荣一马当先,左手圆盾右手持长剑,带着一队剑士从超具装骑兵冲开的那个缺口处冲了进去。敌军两面挤压过来试图堵住这个致命的缺口,但桓荣根本就不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在他的指挥下,这队剑士以圆盾护身,连人带盾团身而上,被长矛刺倒了就刺倒了,没被刺倒的继续往前扑,黏住这些长矛手,用盾牌照着他们缺乏盔甲保护的面部、腋部和腿部猛刺!
这一击打中了那些长矛兵的要害。他们没晋军府兵那么富,一个人能配备弓弩、长矛、长剑等多种武器,他们的武器除了一支长矛之外,就只有一把长柄匕首了。这样的武器配置,注定他们一旦被晋军这些剑术精湛的剑士近身后,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绝望地看着这些剑士如同嗜血的猛兽,撕咬着己方的阵列,将一批批同伴刺倒,最后轮到自己……
更多的剑盾兵从这个缺口冲进去,疯狂砍杀那些已经被超具装骑兵冲得一塌糊涂的、将尚未披上的甲都扔了一地的步兵,长剑挥舞间头颅滚滚,断肢乱抛,杀人如屠犬羊。这些倒霉的步兵今天算是倒了血霉了,被超具装骑兵来回冲撞、践踏,又被数以千计的剑士疯狂砍杀,哪里还招架得住?原本还勉强能维持的秩序一下子就崩了,无数步兵丢弃武器,丢弃根本就没有机会披上去的盔甲,带着恐惧的神情拼命逃离战场,自相践踏之下,整个军阵都给冲得大乱!
交战才不到一个小时,叛军溃败的局面便已难以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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