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只是多了点资本而已
王家氏族是赐姓家族,血脉繁杂,哪怕是主脉的血脉,血脉特性也日益稀薄,撑着他们地位不倒的,是经营之道和底蕴。
但强者不足却是硬伤,哪怕被他们以各种手段降低了伤害,不至于成为致命伤,仍旧是他们的心中刺。
在锋一涧里,他们不可能找问客楼解决问题,弯弯绕绕找了几百年,成果都不满意,赵范这里不过是他们随手的投资之一,他们在等足够多的成果汇集。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最起码在苟剩这里不是,就连狗剩也不认同,他知道王家的厉害。
恐怕盖着内核的表层才是真相,以苟剩对资本的认知是这么判断的,正如狗剩所下的定论:都是人,凭什么他修不了仙。
人和人的差距没那么大,人和人的差距又他妈的大,看的从来都是决意。
会有不成功的,狗剩是,很可能苟剩也会是,但是总该有个方向,有个追求。
咸鱼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躺平,可咸鱼也日夜渴望翻身。
苟剩想当条活鱼,最好能化龙。
药浴的液体已经沸腾了,温度也很高,凡人之身早该煮熟,细胞耐不住这个温度,会死的。
可有灵气在,可以炼灵力,可以隔热导热,甚至是利用热化作内能,转化成灵力。
苟剩没消散,狗剩很开心,哪怕两人终将见面,一切都会有结果。
吾生已尽,梵行已立,所做已做,自知不受后有。
过去的因果总是存在的,无论以何种形式。
所以,你要活下去。
恍惚中,苟剩醒来,想着这些事,看着沸腾的水面中的倒影发呆,“你我终将见面,生死自有因果。”
周围没人,就连对面的玻璃罐中也没人,看来他们都结束实验了。
苟剩舒展了一下筋骨,这下能更好的感应灵气了,体内的灵力也能感觉得到,就是灵气化作灵力的过程不懂,身体里的细胞有自主性,会自然转化,不过嘛这转化的能力……他大概仍旧是个普通人呢。
“恭喜同学成为修者,还以为你撑不过来呢,吓死我了。”
那靓丽的金发美女蹬着高跟鞋出现在视野里,拍着汹涌的胸口,敢情她是真的担心似的。
“就说了,我的推演是成功的,再有两位师兄修修补补,怎么可能失败嘛。走了,穿好放在桶旁边的学服,去正堂等着验收。我整理一下数据,还得收拾好你那桶药液做封存。”
一宁直接拉起苟剩,毫不忌讳他正赤身裸露,和传闻中的魔道妖女行事风格一模一样。
“我拜的学堂该是个正经学堂才是。”
“说什么浑话呢。”一宁一指划过,一股暖风连人带衣服卷起,很快苟剩便穿起了青衣外袍,白衣内衬的学子服。
很暖和,一点没有薄导致的冷意,是法器呢,如果狗剩当时有这么一身学子服……
也就是如果呢。
“如果当时我有这么一身衣服,就不会冷死了,你也不会出现,我的执念也将在我手上实现。”
“那可难说,一变则万变,你怎么知道赵老先生一定会选你?有很大可能是我这异乡人的身份。”
苟剩不自觉地,微不可闻地低语。
“我自信我可以在所有人里面脱颖而出,包括那个王家家主的私生子亦不会是我的对手。”
“傲慢。”
“你不也带着傲慢么。”
“我?是吗?记不清了。”苟剩再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袍,束好发冠往外走。
正堂那里,六人皆在。
赵老先生选人的眼光真准。苟剩坐上后排的空位子,抚摸着檀木书桌,倚在椅子上放松。
其余人等打量了他一下,也各自沉默,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重,辛酸自知。
来人是一位老者,他仔细地检查了每一个实验者的身体,十分之仔细。
好久,他才满意收手,点评道,“身体受到刺激,再度发育的同时也更加地适应灵气,不错,若是双修时灵气的运转和汲取效率也能提高,那就太好了。可惜了,你来得最晚,这一项你没份。”
最后一句是对苟剩说的,苟剩纳闷,不是四女三男么,怎么……不是吧。
“实验要有对照组,你当然没份,还得试一下同性的效果,你难道想试试?”
“老人家说笑了。”苟剩赶紧回话。
“王叔人是我的三儿子,他必须全程参与,不然我是想委屈你好过委屈我儿子的。”
这老者是王家家主。
“伯天,仲地已经修炼有成,都在锋一涧,本来你也该走这条路,只是你恰好天资不足,应了王家血脉稀薄的趋势。好好把握吧,这实验是你日后立足的资本,好自为之。”
老者再对王叔人说上几句便走出正堂。在庭廊那里,一宁将一桶密封的东西交与老者,并把一卷轴递上。
老者接过,瞬间离开。
没有储物物件呢,苟剩心底暗想。
“自然一书有记载,储物物件极难制造,基础物质也极难获得,你我有幸看到,当可知赵老先生当时之心情。”
苟剩摇摇头,狗剩下这个断论有些过早,赵范是不是有意为之很难判断,若是他压根不在乎,判断失误会让之后的姿态错型,印象全毁。
可以说是大崩坏了。
还是想想接下来的学业和生计吧。
一宁师姐走进来的时候脸色相当不错,想必在这桩交易里收获颇丰,就是不知道赵老先生有没有和王家家主见过面。
话没多说什么,只是叫他们把基础书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全部看完,衣食住行都由书塾负责。
然后,自然是没有然后,不会以为赵老先生把他们当作弟子看待了吧?学生和徒弟是完全不同的。
就好像学校扩招,老师带一大帮学生,可这帮学生里能不能有一个被这老师悉心教导培养,尚不可知。
哦,又想起稀奇古怪的事了。
“不能说稀奇古怪,法不轻传,师不轻做,好为人师慎自误,事事需躬亲,观人需有道。”
“你哪来的学问?”苟剩呵气,看着另外六人彼此正式认识,在一宁的带领下离开正堂。
当然是做最后的实验去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是你看书慢。”
苟剩想了想起身,推开叠屏门往外看,庭廊依旧青瓦红桩,雪没了,雨似乎要下。
往外吐气的时候还能看见汽雾,寒冷虽减,人情依旧呢,他还是没办法放开去和即将是同届的人交流。
不过无所谓,那就这样吧。
确实,在赵老先生这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要说还有什么作用,大概就是实验了。
却无没一会就找上苟剩,带着他腾云驾雾,飞驰天地,也不告诉他去做什么。
足足三天高速飞行,苟剩见到一座巨大的金剑阵,那些剑自然不是实体。
里面时不时传来轰隆巨响,剑光照耀身意寒,苟剩连动都动不了。
却无双指并拢,往苟剩眼睛一抹,顿时,内里的光景展露无误。
子真正与一名修者大打出手,剑光闪烁,身影腾挪已经快过苟剩视觉的捕捉能力,残影时有时无。
“集中注意力,盯紧那名修者,这次带你过来是师父的意思。”
苟剩照办,只是这……
过了片刻,两人停止搏杀,那名男性修者浑身是伤,嘴里嚷嚷着什么,看嘴型似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人。
接着周遭的灵气激荡起来,这名修者悬空,双臂弯曲双手握拳,啊啊啊地大喊,金灿灿的灵力飙腾在他身上。
奇迹发生了,那灵力内敛其身,他又高傲地抬起头来看着子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日不见必将刮目相看,你输了。”
接着这修者左手指天右手指地,“系统在手,天命我有!我的命自是修真。”
好高的逼格。
一合,子真便被击飞,撞得金剑阵涟漪不断。
“当真厉害啊,元婴境界就跟玩儿似的。刚刚是金丹可以打元婴,现在连我都可以打了。”却无啧啧摇头,将提着的大木箱打开,内里是一套茶具,他凝聚云雾,灵力时刻外放,维系住云雾悬空。
“坐,请茶。”
苟剩艰难地挪了挪身体,发觉那股寒意已经不见。
“被灵力波压制,身体自发响应却实力不足,是这样的了,控制好或者适应好就行。当然也有没法适应,甚至难以自制的时候。”
苟剩喝下却无泡得红茶,再呼气时已无不适,也学着他悠然起来,看戏去。
“不错,适应力极好,不愧是和那修者一般的异乡人。看到那副姿态,你的神魂或者是身体没什么反应吗?”
苟剩摇头,这可没骗他,在一个化神面前说谎,找死,哪怕他还未成阳神,只是阴神。
那修者左看看又看看,见剑阵未破,一副我就知道反派没这么容易死的表情,嘴动了,好像在说出来吧,我知道你没死。
“师兄,怎么才可以听清他们的对话?”苟剩虚心请教,断断续续的对话戏可不好看。
“方法方式很多,你的话,最简单的就是将灵力运转至双耳,渗入血管,加强对声波的共感,只是这声波也很微弱,不过子真有刻意控制剑阵,你能听得到。”
苟剩照做,果然听清里面的声音,虽然挺小声的。
子真就张着手躺在剑阵壁上,有些有趣地打量着他自己的这副模样,有多少年没被打退过了,还是金丹,这修者的那一击还真把他惊讶到了,这也能行?
就好像叠高高一样,只是拼死啃灵气就能破镜,用出的手段也奇奇怪怪,没有道理可言,好比拼接的木棍,虽然确实能敲人,但能坚固到打退他的地步,简直了。
“师父没骗我啊,系统,迷宫这些外邪都是神灵级别的怪物啊,得合道才能触及内核,将其消灭。”
“兄台,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死追着我不放?”那修者见这反派自言自语,便好整以暇地追问起情报。
“没什么,我虽不好杀,但遇到师父不喜的外邪,自然可以随心处置,汇报之后就打算拿你开开心。”
“魔道妖邪!你也配做我堂堂天朝的修者?!毫无为人之仁义,自私自利,天下人唾弃。”那修者大骂,一脸的激忿填膺。
“哈?天朝修者?我辈修者只求我,最好能有点人性,可没天下为己任的道义,那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关我剑修何事。我师父苦苦追索都不敢大言天下二字,就凭你们这帮在历史里搞风搞雨,弄得天下人不安生还不自觉的搅屎棍,好意思说这些话。”
“懦弱!兄台,我辈修者当改天换日,要还天地一个朗朗乾坤!”
“是你自己爽的朗朗乾坤吧,自卑地渴望别人关注我吧,注视我吧,说什么社会革.命,满脑子的欲望,淫意满溢,就想着别人跪拜你,你说一绝不许别人有二,哈。”
“看来我是说不动你了,原本想收你做兄弟的,既然如此,道友安息。”
那修者一指,“大日乾坤,万法不动,天地乾坤一指!”
“又是这样的拼接棍子,虽然奇特有效,但真的不自然,很别扭呀。”子真扭了扭脖子,瞬间天地灵气都有些滞涩感。
“来了,天理运转,法天相地身演法。”却无提醒道。
苟剩仔细去看,发觉子真身上竟是星辰运转,似虚似幻。
那丝滞涩,是引力的效果么。
“那么这些星辰。”
“当然是假的,星球的质量何其之大。内丹外丹,实丹虚丹,用一元法则为一金丹的根本,身演天地,求天地真,再以自我所求的天地之真为船,用自我为舵,航向剑道极致。”
“武修求我。”苟剩跟着狗剩的低喃出声。
“师弟聪慧。武修求我,以我意逆天地也是要根基的,根基从哪来?天地来。”
“那师兄现在的修为……”苟剩呆呆地看着子真一剑破指影,接着拳拳到肉地暴揍那修者。
“当然是金丹,灵力的量子形态还不够微观。师兄的认知是足够的,就是不把进境提升上去,求得是万世之基。”
“这战力,这拳头。”
“战力看人的,完全才是真,至于拳头,嗯,师兄玩儿呢。”
哦,他一个剑修玩什么拳头。
被胖揍了半天,那修者好不容易口齿不清地说了什么,似乎士气大振,接着便又是突破了境界。
这一次,却无张着嘴没说话,茶也没兴趣喝了,“我闹着玩的,居然真化神了,还一路飙到阳神,甚至不用借助劫雷淬神淬身,这下我真得拼命才打得过。”
苟剩静默,居然还能打过开挂的。
“真的是你记忆漫起的那些挂逼啊。”狗剩的喃喃声在脑海里响起,但那些许的颤抖,似是兴奋。
“我绝不屈服!系统!加载真阳道真身!我就是重修也要灭了他!”
火海肆意,剑阵颤抖中,几乎要撑不住,不过随着子真挥手,剑阵再次稳定。
只是苟剩再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了。
子真好像在说,有本事返虚。
“好像要达到返虚的战力了。”却无整肃身心,眉心中一道火焰凝化。
实体,但这灵力的外散性……
“阴神则不尽实,我还得更精进。”
果然是阴神,“师兄是要参战吗?”
“看情况,对战那修者我只能逃,只是师兄的话。”
看来不是立即参战,苟剩不由得松气,他要跑路,腿脚可比不过这三位。
那剑阵内光芒四溢,苟剩的视野已经完全看不清,至于却无,则是全神贯注,隐隐中还有兴奋和渴望。
足足一天,随着一声怎么可能的大喊,一直都牢不可破的剑阵缓缓移转归合,收于剑指身前,飞剑纵横破灭的子真袖内。
那修者已经肉身泯灭,神魂也被剑意剑气斩得千疮百孔。
“恭贺师兄剑斩返虚。”却无叹气道。
“仅靠丹药不修己身的那一类罢了。”子真摇头,脸色倒是实诚,很亢奋。
“可也是返虚啊,师兄你还金丹呢。”
“我的金丹境又不同于旁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这帮怪胎都是数百年积累为必成,但真的很妒嫉呀。”
子真看着被却无拉起的苟剩,指了指那团即将消散,不成形状的神魂,“先观看,再触碰,有什么情况立即说,我和却无会全程盯紧你们的灵魂细胞。”
苟剩自是照做无误。
嗯,看不出什么,但是接触到之后。
“感知到异界灵魂气息,神魂已处于和本界的灵魂细胞契合中,可为载体。”
“异乡人啊,汝可欲修仙。”
机械节奏的声音,就像是游戏,随着这声音还有一副界面呈现在脑海中,上面有着话语的字,看不懂,但很快变成了中文,期间有一大堆系统设置的区块,还有任务和任务奖励领取,能量跨空间输送倒计时诸如此类的字样。
哦,这家伙好有钱,居然激活了储物空间,刚刚随眼一看商城,这玩意好贵的,一千万上三品灵石,分期付款可优先激活部分空间,还附赠礼品。
礼品已经被领取了。
确认,取消。
两个区块在最前面。
“你可以点确认。”子真说道。
嗯,如果他是赵范的弟子,他们俩人的真师弟,苟剩一定不会客气。
“我还不想死,师兄。”
“哈哈。”子真笑了起来,稍微没再用那种漠视般的视线看苟剩,“还不笨,这玩意窃.听着呢,因为没融入你的神魂只能使用正常手段,要是真融入了,或许你不会有问题,但我一定会消灭你。”
“在你的视野里,界面是这样的啊。”却无的声音在苟剩的脑海里响起,“和以往的记载不同呢。”
“师父那里的记载只有三份,还都不是完全的,这一份就很好,作为师父今年的寿礼,我想师父会开心的。”
“那我就没东西拿得出手了。”却无略显低沉地看向子真。
“那就是你该思考的事了,合道神灵的意志体现,要是被南湖三宗得知,得疯了。”
“我会守口如瓶的。”苟剩赶紧回话,接着,那系统界面一变,多出了一行话:得系统者,感天地之变化,大道可成,宵小可灭。
那也得是宵小啊,您老人家看这两位像么,都他妈的主角呀。
“果真是外邪,乱人心志,引人欲念,堕落而废自身。”子真手指一点,让苟剩退出了这接受系统赐福也好,加载也罢的状态。
“师兄师兄,实验者也要有人权的,我会闭口不谈的。”苟剩继续恳求道。
“只有死得彻彻底底的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你得记住。”子真摇头,从却无手里接过苟剩,带着封印着的系统光团往氏王县飞去。
苟剩已经被点晕了。
却无留在原地,阴神火焰散射火苗,一点点的空间都不放过地将方圆五公里扫视,足足呆了九天方才离去。
等却无返回到氏王县,苟剩已经开始学业的冲刺,认认真真地消化此次参与一宁师姐的实验报酬,压根就舍不得离开过学堂,药浴任用啊,怎么可能离开。
“已经被师父找到那部分记忆的留存区域,击散归整,以浑噩的状态连接一宁实验的记忆了么。”却无心里暗想。
师父做事果然滴水不漏,人自然不会被杀,苟剩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也一定是阿赵假扮他在学习。
“不会有痕迹?”看着突然出现的子真,却无问道。
“完美操纵记忆,你我做不到,不代表师父不行。师父战力不足,但学识通天。”
“编造的什么记忆?”
“用不着,师父说顺其自然最好,人为编造记忆一旦在细节或是遗忘度上不适配,出现违和感只会画蛇添足。”
“这倒是,和一宁的实验很匹配。”
“苟剩本就是我给一宁的礼物,即便他被大能搜魂,那短短的浑噩模糊时间在逻辑上也推断不出什么,而且他和另外六人没有交集,加上你选的女子做例证,事情就会很合理。”
“可我在那四名女学生身上都做了心理暗示,一男四女,会不会不对等?”
“送礼物需要顾虑那么多吗。”
“嚯,也是,那就合理了。南山派的反应怎样?”
“不愧是南湖第一大派,那些返虚确实是感觉到了神灵的律动,只不过找不到痕迹,但他们会找怀疑对象,你要小心,南山派收过系统附魂的弟子的。”
却无点头,师父和师兄都是区区的金丹,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这个南湖的前十百岁青年化神才是这里最值得怀疑的对象,毕竟前十里就他不是三大门派的。
事过无痕。
转眼县城的春会开幕,这时,县路摊市的凡人春会自然不能开下去,修真界里大有不喜凡人聒噪的修者在,尤其是喜怒无常的魔道,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已经约莫开了两个月的县路摊市收摊,春耕也在这个时间点处于最繁忙的阶段,大伙自然各回各家。
苟剩当了一个书塾学生的消息在村子里不胫而走,那些本就被阿虎打压的闲言碎语自然烟消云散了,吧。
劳命种居然读成了书,还是死寡佬攀着了那大把人盯着的大瓜好生养媳妇,那傻子王三水还替他说话,还要给他加房间,怎么,他们行事的时候王三水你还会不好意思啊,让我们来嘛。
明里再无流言,私下里,妒意自起,哪怕是不想恶意忖度的人,难免会臆想靡靡,凭什么就他可以,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王顾松的顾虑是对的,不仅仅是对狗剩,更是对村民,多寡无谓,这是这样的底层必然会有的阴暗心理。结果最好是大伙能发泄出来,做成笑话。
若狗剩他们行的端正,那这流言自破,而且狗剩能做成这样的事也会被他们美化,人家狗剩真能耐,居然没发生点事。
若是另一个结局……那就别怪他王顾松推波助澜了,他有管理责任,有让村民熬过无能自哀的日子的义务,而且王三水……毕竟不是向他靠拢,再者管理村庄账本的王家少爷们会很满意,区区一个刚修真的修者,嗯,是一个很好的靶子。
尤其是在王雨娘突然成了筑基修者的情况下,他们能扳回一点颓势,最起码咬死一个行迹难自清,不让雨娘回归王家。
这样局就未破。
王雨娘她爹遭遇不测的事本就扑朔迷离,最终责任怪到她母亲真娘红颜祸水的头上……
那么现在就是必然之局。
无论上头想要些什么,既然不让雨娘回去,那他就该忠实履行下属的职责,即便他猜得到是谁,想要什么。
女人为名.器,果当如此。
而且得惜名,唯器与名不可假人,君之所司也。
“是呀。”王顾松一边检查村民的耕种情况,一边低喃,“我又何尝不是离不开器,那就只能让你远离名。名.器是王家某些人想压在身下的,那名与器就是我的了。”
县城的春会很热闹,修者的狂欢季,如果不是今年南域打战,南湖这边的春会该早些的,雪都几乎全融了,没了寓意。
没办法,默哀呀。
嚯。
谁管那帮兵痞子,收钱卖命打假仗,捉贼作贼做不着贼,巴不得他们死光光。
不过说的是南域的哦,南湖的可别乱跑,养着你们是要壮我们的胆的。
以三大派为代表的驻防宗派很是认同。
他们的热闹,苟剩是没法享受的,一月最多十天的药浴说过就过,他哪有空暇去逛。
等结束药浴,他才想起阿牛的事,自然不可能继续待在城里。
回到村子后,氛围很奇怪,多了很多平时不会有的视线。
哦,他已经和他们不同了。
阿虎最早出现在他眼前,居然是他来接他,让苟剩无语。
“抱歉,没能压到底。”
“哦,没事,我知道你尽力了,阿牛他们怎样?”
“闲言碎语没有了,视线杂得要命,还有拿粮食铜钱找上他表哥的,你说这事谁能忍。”
未到生死,为了这么些利丢了最后的遮羞布,以后怎么过,怎么可能忍。
“他表哥又打人了,这次王顾松没闷声,将他表哥执行村法,扁担杖了二十棍。”阿虎在前头带路,把那些视线都压少了些,这就是威望了。
“那……会要命的。”
末等灵植地。
阿虎沉默,这时候的他看起来是那么地凶溢,这才是能当得起标杆的阿虎,一帮壮年口中的虎哥。
“总该求人了吧。”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他没你那执念,求阿牛了。”阿虎回答道。
“但阿牛也没办法,再加上他应该打伤了人,不然不会行这么重的杖罚。”苟剩停步,一米六五得抬头才能瞧正阿虎这一米八几。
“是,空缺的劳力多了,村里响了很大的议论,明着说了些事。”
“我知道会是哪些事,说出来好些。”
“嗯,共妻,毕竟是底层人最后不想被撕下的,遮羞布里的内容了。”
是呢,不过说的是男子的尊严,从来不会有女子的,凡间不是修真界。而且哪怕是修真界,这也是唾弃事,得藏好编好。
魔道和魔教除外。
“难怪视线会这么杂,不过还是顾忌了我这新身份,没那么明目张胆地表露。”
“难说,村管理会里来了王家人,王三水家也来了,很多闲话传了出来。”
这时两人来到一棵大树下,神情都有些严肃。
“最麻烦的有哪些?”
“行迹不清养面首,情郎有成恩爱夜。”
苟剩皱眉,这样的话不毒呀。
“因为雨娘修真有成,王三水被奖励去王家深修,力求成为修者,这样诞下的后代就更可能有修炼的资质。”阿虎平静地说着,很集中注意力地盯着苟剩。
苟剩没让他失望,他理解了话里藏着的刺。
“谁提出来的奖励?王家的少爷们这么说的话,王三水可以拒绝,换些实在的。”
“对,于情于理都能这么操作,但若是加上这些流言,王家的少爷们冷嘲热讽,你懂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那俩妻姐只能选他们给出的这个最好的自证提议。”
问题是,还有一句美娇娘娘啊。王三水不能去王家,那里绝对是龙潭虎穴。
苟剩立即动身往王三水家赶,却没想被阿虎拦下,“迟了。”
“怎么可能这么急。”
“别人运作起来就不会给你们机会,你也不用担心,村庄管理有自主权,只要上头还是平衡的,这一点绝对不会变。你以后少些去县城,多陪王三水他媳妇,没修者监视的,你需要担心的是他们利用村民整雨娘。”
苟剩点头,这才加快脚步赶回去。
阿虎在树荫下看着,看着,很是平静,“你问得太急了,该缓一缓,诱导话题,问问阿牛的事怎么处理,哪怕装模作样要帮忙也好呀,这样我心里愧疚感会低一点,压抑也会少一些。”
女儿在底层家庭里是负担,但也是最拿得出手的脸面货,不会有家庭轻易嫁出去的,就算要嫁也会是门当户对,最好是给县城老爷当妾当丫鬟。
这就导致还看得过去的女人在底层,在王家氏族的这一大片村庄里,都是存货,不会轻轻松松外嫁。
他阿虎自然不愁,可一帮兄弟愁呀,要是逛青楼,存在他这的铜钱眨眼就会没了。
这可不行。
阿牛也好,阿牛他表哥也好,该替的份额也好,总该有代价的。
若是强压着,也不是不可以,但不值得呀,强压着他那几个兄弟的燥热,换得来狗剩你真心的感激么?如果狗剩你够聪明的话,还真想帮狗剩你一把,捞个真情分,可惜啊,狗剩你不理解这件事按这个水势流下去,会在村子里引发怎样的洪水。
本来就被整得,被压力压得不想出门的雨娘,受得了这一波闲言碎语么?哪怕狗剩你真的没和她睡,可重要么。
不重要,狗剩你得陪着她。
“不过我也算是成人之美了,狗剩啊,在过来人面前别装憨,更何况你又没搬出来,现在就更加了。只不过有点对不住王三水,毕竟也帮了些农忙,可谁让你娶了大伙心痒痒的女人呢,又不够本事。”说到最后,阿虎竟然有些狰狞,似乎触及了伤疤一样。
在王三水家,两位靓丽的女人陪着雨娘说着话,主要是让她不要感到压力,一切母亲真娘都有布置。
苟剩进来时,她们都走出了内屋,身姿婀娜地和苟剩打起招呼,低头做女子礼时,刻意展露的春光甚是迷人。
正如她们在打量苟剩一样,苟剩也毫无顾忌地打量起她们。
彼此仔细看着,到了最后这两位妻姐满意地当着他的面整理的衣裳,正了正仪态。
真的是到最后都不能放松,苟剩在心底叹气,这俩姿色远胜雨娘,可与一宁师姐争艳的女人是妖精啊,所幸他在药浴里泡得够久,起码能运转灵力遏制兴奋的冲动。
身体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但她们都不会以糟践自己做起步,那只会适得其反,即便是纵欲的魔道魔教也一样。
“三水和我们说了你的事,很感激你这些时日陪伴雨娘,让她的症状没发作。”
症状?苟剩在看着说话的大姐王心娘的同时,也用微光打量了一下二姐王云娘,表情里都带了怜惜。
那为什么这些时日里他感觉不出雨娘有病?除了有些自闭,没问题了呀。
“雨娘的事,三水没和你详细说吧。也是,就算是想拉拢的人,这样的私密事他也不会说的,你是他的好兄弟啊。”
“我知道,我不会做对不起王大哥的事的,他救我一命,让我能度过那几乎必死的寒冬,这份恩情永记。”苟剩回话,他当然听得出王心娘话里有话。
“这一次去王家深修的人有两位,三水和王阿虎,村子里能有威望的就只剩王顾松了。你应该明白作为村长,他会站在哪一方。”王心娘选择了直切主旨,大概是有考核苟剩的意图在,毕竟无论是她母亲真娘的事,还是雨娘经历过的事都不宜对外人深讲。三水是因为对很多事无法做到圆润了然,才了解和理解得不深,但这人,雨娘说起他时是带了笑意的,能和他说很多话,那为了控制好病情,他了解得多些较好。
王阿虎?他也要去深修?怎么没听他提起过,那阿牛他们的事怎么处理?似乎错过了什么。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苟剩想了想回话,“王顾松是一个聪明人,从来都力求稳字,对村民大多时候一视同仁,除了王大哥,他们在这村子里都特殊。”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县城那三千平方公里的繁华世界,超规格的大围城的分量岂是这区区靡靡之事可比。
一个有癔症的女人和庄稼汉的些许名声,嚯。
若是他身处王顾松的位置,能守住这道义么?苟剩扪心自问。
最好未见过雨娘的好。
“你能想得通那就好,我娘她……曾是合欢宗元婴修者,真娘婴仙,家父是当时的追求者之一。”说到这,王心娘又是看着苟剩,不放过一丝一毫。
苟剩沉默许久,说道,“有些问题,若是冒犯还请海涵。”
“说吧。”
“敢问两位赐婚之后,是否过得,嗯,幸福?”
王心娘和王云娘彼此互望,有些不解,但仔细思索后,明白他想试探的是什么。
两人神色一黯,王云娘更是双手不自然地紧握。
“赐婚之事为家族共议,所嫁之人亦是家族议事选好的良人,自是,该满意的。”
“敢问是哪两位才杰?”
“才杰?哼。”王云娘紧握的双手更是用力了,那愠怒的表情,庄丽的衣裳包裹不住的酥胸,温软的声线,勾人心欲。
“云娘!”王心娘厉色道。
王云娘呼气,躬身表示明白,“姐姐,我知错了,下次会扼制住情绪的。”
那纤美的背线,圆润的臀姿,原来如此,苟剩明白了。
“是家族里的两位元婴大成前辈。”王心娘回话。
果然么,事态他基本明白,她们的其余家事他不便过问。这么一来,作为凡人的雨娘,容貌中等,便是身姿不俗也入不得他们的法眼,故而下赐……不合理,谪姓可以用惩戒解释,可为什么下嫁到凡人的层级。
王顾松修行不顺,和他一样徘徊在修者的门槛,但怎么说也是实权派,可也没揽下雨娘这不错的女人。
苟剩开口,问起她们父亲遇袭一事,“当时,雨娘可是同在?”
“详情我们不知,当时雨娘在飞舟的船舱内,一介凡人,连贼子的脸面都没看见就晕过去了。”王心娘说到这时,语气似乎有些波动,而且用词……
苟剩大概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依旧沉默地听着。
“之后雨娘在飞舟船舱里被折腾了月余,满身腥臭,不过侥幸逃过一劫。可这么长的时间,居然什么都不清楚,被找到时疯疯癫癫却一脸承欢地讨饶。”
“姐姐。”王云娘喊道,她知自家姐姐对父亲的感情之深,也知道她明里不说但和她一样的愤恨这婚事。
“抱歉,失礼了。”
合欢宗,半魔半道,四名女子,红颜祸水啊。
确实不怪她们,女人美丽便是罪?夺权的借口找得更漂亮些啊,人类世界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再怎么弯弯绕绕都离不开这立身之基。
一点欲念作催化,再配上权势争夺。
“再请问,令尊可仍有追随者?令尊当时的修为又是如何?”
“你果然聪慧。”王心娘平复心境,并未回答,转而开口说道,“雨娘犯的最大的错是怯敌,没能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跟脚。整盘棋就此倾泻而下,仅能勉强不倒,现在她也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这话很怪,王三水说过真娘婴仙曾经来访,可一些措施就能让雨娘得以修真,为何之前不用,关键点在哪里?
难道……
苟剩心里一震,他修为不足,不是知识量不足,更不是不够聪慧,可雨娘能修炼的作用是什么?能证明什么?
“合欢宗。”
苟剩呢喃,被王心娘犀利的视线惊住,继续低头做苦思状。
“安定雨娘情绪一事就拜托你了,记住三水对你的恩情,村子里的事,熬过去就好。”
最后王心娘以这句话落尾,两位妻姐便一同离开。
苟剩走进内屋,雨娘正窝在炕床,厚厚的棉被盖在上面,只是屋外的土炕里没人放柴去烧。
“很冷么?”苟剩问道。
雨娘从被子里伸出红晕水润的脸蛋,迷离地,嘻笑地嗯了一声。
筑基修者是不会怕一般的天气的。
苟剩脱下青衣外袍,掀开雨娘盖着的被子。
雨娘浑身震了震,但依旧笑着脸迎向狗剩,甚至将衣袍解开,露出白皙的肌肤和那对柔软。
满脸的欲色。
“不这样就会死,所以拼了命的取悦男人么。”
苟剩看见雨娘身下压着的毛衣,还未织完,是王三水今年春的新衣,他将青衣外袍盖在她身上,“好些了吗,这法器外袍隔寒能力很不错的。”
被苟剩系好衣袍领扣的雨娘紧抓毛衣的手松了松,嗯了一声,这时候的她丝毫没有和王三水在一起时的姿态,紧张兮兮的,依旧没放松。
也是,那么多晚,她都故意那么做,为了亢奋,为了放松,自然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苟剩将棉被盖好,所幸春寒已逝,夜间虽然依旧冷,但他那张薄被子也够用了。
想了想,他起身要走出内屋,却没想被雨娘一手捉住,她的手掌很冷,但很嫩滑。
这是第一次的肢体接触,他不由得握了握,然后拍拍她手背,“我出去烧些木头,顺便热好干饼和弄点热菜,没事的,我就在外面,我也不会做对不起王大哥的事的,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三,三水在的时候,我,我不至于这么紧张的,抱歉。”
“那你们还当着我面那么做?那时候我内屋养病,陪着你的时间比王大哥还多。”
“这不是你冻伤了么,而且,而且那时候好放松啊,我原本是恐惧着,一直都不觉得那事很快美的。”
“变态呀你。”苟剩笑出声,这似乎是他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的笑容。
雨娘盯着他,松懈下来,想要把他的手往被子里拉,“你不也想么。”
苟剩顿住,硬生生地抽开手,“你也不像有病呀。”
雨娘似是欲求不满般地叹了口气,双手伸出握住苟剩的手,“不要离开我,我怕他们,我怕他们,他们来了我就会叫,好不好,不要离开我,我不想这样,三水也一直陪着我,那时候饿得半死都没离开过一步。”
“没事的,现在那些人不在。”苟剩安慰道。
“都在的,都在的,他们就在外面,天天说我,他们以为我愿意来这里待着呀!三水,三水!”
说着说着,雨娘从被子里窜出,紧紧地抱紧苟剩。
这就是你怕的,你乞颜欢讨想避过的恐惧吗。
“我不是你的王三水,不是你的丈夫,但我不会害你,冷静点,好么。”
“不要不要,我可以像对三水那样对你的,你不要离开好不好?”语气近乎哀求了。
“你做不到的,在你眼里我不是王三水。”苟剩看着塞进她棉衣里的毛衣,语气间多了些生冷。
“我甚至可以像他们说的给你生个大宝宝,你陪我等三水回来好不好?”
刺痛感猛地袭进心底,苟剩将雨娘抱起,轻放炕床,伏着身子盯着她,好久好久才在雨娘越发的颤抖中起身,帮她盖好青衣和被子。
“冷静点,外面的杂音我来驱赶。”苟剩抚摸着雨娘的脸蛋,彼此眼睛紧紧盯着,直至最后雨娘的脸色再度泛起红晕,在她嗯地一声下结束。
苟剩离开内屋,来到屋外大口喘气。
刚刚若是撑不住,那他就真成禽兽了,还好,没放纵自己。
饭菜可以随意应付一下,但以后怎么办,看那两位妻姐的态度,似乎不会再来。
王三水的灵植地份额随着深修自然被取消,他家末等田里种的水稻也得很久才能收成,这种状况又不可能去除虫。
烧好火,做好饭菜,苟剩回到内屋时见木桌柜上多了一袋子东西。
“这些是三水留给孩子进学用的钱,应该能挺过这一年。”雨娘在被子里钻出头来,轻轻地,恢复了以前的语气地说道。
“你两位姐姐就没给你什么?”苟剩疑惑地问道。
“以现在的处境,她们不能坏规矩,我不是王家人,即便修真了,这一次也只是放开了后代进王家的资格。”
苟剩点头表示明白,打开钱袋估量起那些铜钱的分量。
能熬一段时间,没想到王三水作为村子里唯二的王姓,居然这么清贫。也是,如若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苟剩自问是克制不住那份欲望的,正是因为会愧疚,所以才能挺住。
吃过饭后,想了想,苟剩取出封藏的润木硬墨笔,从王三水家里找出一叠发黄的纸,上面记载着村子里的一些情况,进支的项目。
取了一张空白纸,顿住细思后,苟剩方才下笔。
是写给赵范,说明不能进学的原因。
文笔尽量简洁,字越少越好,末尾,附上诗句一首:
春雨滴落杨柳岸,润物无声却留痕。
柳枝舒扬生新芽,偏向溪水躬亲迎。
笔拙才疏,望先生不至取笑。此间事事皆陋,观春寒冷雨,取草纸作之,甚感先生知遇之恩,惜事已至此,难复进学。
题《逢春知雨》,夜寒望慎体,学生苟剩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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