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内延庆殿
紫金镂空的梵花龙纹香炉内,青烟袅袅,点点火光在星闪了几下后,终于燃尽了最后的一点香料,只留温软的余烬静躺其中。青灰的氤氲烟气,带着苏合香特有的浓郁香味,缓缓飘散满室。
但,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住,充斥在整个寝殿内的浓重药味。偶有风过,窗外的光晕,因着树影摇曳变得忽明忽灭起来。几缕碎光,透过雕花的窗棱投入室内,光影斑驳的斜落在明黄色的帷幔上。
龙形云纹的紫檀木雕卧榻上,宋帝赵恒脸色惨白的闭目僵卧于上。年届五十的他,双鬓早已韵上了银丝。本就嬴瘦的儒雅脸庞,与数日前相比,似又憔悴消瘦了几分。
近日来,他原就龙体抱恙,加之因着王旦之死,悲痛异常免朝三日。数日来,他一直在延庆殿内静心修养。只是,今早突闻代表皇家,前往王家恩恤的第六子寿春郡王受益,被掳失踪,顿时气结攻心,险险地喷出一口鲜血,在吓坏了身旁的一众人后,便人事不知地晕厥了过去。
从那刻算来,皇上昏厥也已有数个时辰了。龙塌边,赵恒的贴身內侍王忠,正手执拂尘,一脸焦急地看着眼前,雪眉霜须的太医院院正,在皇帝的身上又小心地施下了一针,心中不免又跟着揪了一下。
“傅太医,你不是说只要灸了这针,皇上就会马上转醒的吗?可为何,到了此时,也不见官家有转醒的迹象?”在静等片刻后,见着龙榻上的身影仍无任何转醒的迹象,他心下的焦急担忧免不得又多上一分,不由转过头蹙着眉低声询问起,同样一脸正色地静候在榻前的老太医来。
“哎,王大伴,老夫何曾骗过你!?你看,官家——”
正说着话,床榻上的赵恒却已眼帘微颤,“水,水,朕要喝水——”不多会儿,就听得他启了启唇,声音含糊不清的低低唤了声
只单单这一句,却是把愁眉深锁的王忠整个给高兴坏了,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便已行至桌前,倒出一杯热茶,用着桌上的茶盏盛了,又小心伺候着,被半扶起的皇帝慢慢饮下。
“咳咳咳,咳咳咳,朕,朕没事!你去,让她们都别候着了,早早散了吧!”啜饮了数口,赵恒对着跟前的王忠挥了挥道。
“哎哎哎,老奴这就让她们都回去——”
王忠在高兴地连声应着,一边忙吩咐着边上静静伺候着的小内侍,服侍皇帝躺下,自己也已快步地走去殿外,给一直静候着的各宫娘娘们都报个平安。
先前,皇帝不省人事的消息不胫而走。各宫的娘娘们为表忠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管是被惦记着的,还是被冷落了许久的,都不忘屁颠屁颠地往这寝殿凑。见着满屋子的各色花花绿绿,不要说官家他老人家醒着时会憋闷,就连他看着,也都觉着就快要喘不上气了。
但,王忠作为宫中的老人精,八面玲珑如他者,自是晓得这皇宫内院,向来都是风向难测,谁都不能轻易得罪。
也就在他赶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当口,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的傅太医,无疑成了一棵最好的救命稻草。单单一句:官家诊病休养,众人需回避,就帮了他个大忙,将众色风物全都客气地请了出去。
而,让他意外地是,他却并未在那门外等候的众人中,见着皇后刘氏。
这也难怪,那刘皇后作为寿春郡王的母亲,连着皇上在听闻了皇子被掳劫的消息后,都承受不住,更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她现下却又如何了?!
而,此时,同样记挂着刘氏的,还有这龙榻上刚刚转醒的皇帝。只见他,见着王忠进来,又迫不及待地半起身,在王忠耳边低声吩咐数语,待那王忠不住地点头应承着,才又在他的服侍下重又躺了下去。
这边厢,王忠匆匆掩上殿门走至殿外,左右瞧了瞧,便唤过值守殿前的小内侍,“走趟刘后那儿,官家让给娘娘报声安!”这可是方才皇帝他老人家,特别嘱咐过的。
见那小内侍得令后,丝毫不敢耽搁,就往着刘后的殿宇跑去,他也便转过身子,往着延庆殿的另一处匆匆行去。此刻,他有着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一一处置。
等他回转着再来到殿内,正碰上老太医沿着寝殿外的回廊向外走去,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细问之下,又将各种嘱咐和注意地事项一一细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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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货物你可安置好了?”
昏暗的室内,就着面前木桌上橙黄色的烛火,隐在一袭黑色斗篷内的消瘦男子,尖细着嗓音,目光阴冷,一瞬不瞬地盯着桌子另一面的,一个五大三粗,脸面有些青肿的毛脸大汉。
此刻,带着兜帽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脸庞,在摇曳不定地烛光映衬中更显阴鸷、狠戾。
“那还不是妥妥地!只要,哈哈哈哈——”话说至一半,只见那大汉将食指与拇指相捏,轻轻揉搓着,满脸谄笑道:“嘿嘿,干爹您老,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哼嗯,就你那德行?!”说着,老者嗤笑着从身后摸出一个锦缎的包袱,“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了身前的陈旧小木桌上道:“瞧好了,只要办好了这事,这些可都是你的!”轻解搭扣,只见在昏黄的烛火下,一时间包袱内那明晃晃的黄白之物,直晃人眼。
“啧啧啧,瞧我说什么来着?还是干爹您疼我!这事交给我,您老就放一百二个心——”
大汉口中千恩万谢着,可两只眼睛却是放光地,死死盯住了面前的东西,身子更是急不可耐地,向着眼前那堆“阿堵物”,豪不客气地扑了上去。
而,随着他这一扑,悬挂于脖颈上的那块,质地并不怎么清澈的翡翠猛虎玉牌,也随着身体的猛烈前倾,来回地摇晃了起来。
“诶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猴急个什么劲儿!”见着眼前壮汉贪财的模样,老者虽说心中尽是鄙夷之色,脸上却不见分毫,只是在口中淡淡地道。而,他那干枯的右手,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一把扣住了那大汉的脉门。
“得得得,干爹,您就饶了我呗!还有什么事,您说!我都听您的不就是了嘛!?”大汉见老者似笑非笑,眼中尽是不悦,况且见着自己一时也讨不到便宜,只能腆着脸,讨饶的说道。
“怎么,这就吃疼了?”
“哪能啊?!”大汉脸上干笑道,手下也没闲着,正试图不动声色的来回运气,为的就是能从老者的钳制中,抽回自己那只缺了尾指的右手。
“哼嗯——”他所有的小心思,怎么可能逃得出老者那双阴测测的眼睛?但,显然此刻老者也无意为难于他,只是在冷哼一声后,就松去了手中的力道。
就在那大汉抽回手,低头吃痛地揉着手腕之时,老者尖细的声音,再度冷冷地响起:“现在,想必眼盯着这货的人只多不少,办事可给我仔细着,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哼嗯,可别怪我到时不讲父子情面,心狠手辣!”
“是,是,儿子自是知道此中的厉害。有钱赚,更要有命花不是!?您就放心吧!”
这地穴本就闷热,加上先前应付那老太监,又弄得他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此刻,好不容易挨到老者离去,毛脸大汉用汗巾擦了擦身子,咒骂着穿起了,一直放置于身侧的,那身早已被雨水浸透了的沉重铠甲。
这寿春郡王一失踪,抓狂地可不止是这东京的开封府尹。就连五城兵马司,皇城禁军都毫不意外的被派了出来,参与搜捕。于是乎,他后面的行事必定要倍加小心才是。
毕竟,谁让这次失踪的,是皇帝的儿子呢?
不过,在他的眼里,什么皇帝的儿子,平头百姓家的良家子,那还不都一样!?只不过,都是些可以用来贩卖的,明晃晃的黄白之物罢了。要说区别,无非就是银两的多寡而已——
更何况,他做生意一向看中的是那“利”之一字,倒是要是出了意料之外的事,可别讲他不讲“父子情谊”,谁让那个出得起价钱的,大有人在呢?!
“哈哈哈哈哈——”
想必,现在就连皇帝手中的密探、暗卫都该尽数出动了吧!
若果说,几天后,在汴河上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东西,你猜到时,第一个有幸见到的,会不会是那些所谓的宫中暗探、密卫呢?!————
这可是,老子给他们准备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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