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铸剑记

　　“遭了，我姑姑被他们骗往山神庙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南霜看着南枝和烈阳、青灵去远，心中很是焦灼，南枝孤身一人，如何敌得过六合魔君中的四个，此去必是自投罗网、凶多吉少。

　　明钦踌蹰着道：“你先下山去吧，我设法知会南老板一声，让她想办法脱身。”

　　南霜的本领和四位魔君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她能自保就不错了。南枝不知有多高修为，她敢单枪匹马而来，应该比南霜高出不少，逃走的机会还是有的。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我自己肯定也跑不掉。”

　　南霜对四魔君的手段还心有余悸，没有明钦从旁照料，她被银绳绑着根本跑不远。

　　明钦点头道：“也罢，你在这里等一会儿。稍时我来接你。”

　　南枝是为了搭救南霜而来的，应该不会毫无准备，明钦不知道她的布置，只能相机行事了。

　　明钦叮嘱南霜在树丛中躲好，蹑着南枝几个的身影追了过去。

　　离山神庙还有一段距离，忽见两条人影如飞而至，却是金晶和黑肥去而复返。两人寻不到南霜的下落，疑心她躲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重又杀奔回来。

　　“老黑、晶妹，你俩怎么来了。”

　　烈阳和青灵满面诧异，这两人不在山神庙看管南霜，万一让那丫头走脱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金晶轻哼一声，望着南枝道：“南老板，你来的正好。诛仙四剑带来了吗？”

　　“霜儿人呢？”

　　南枝睨了金晶一眼，淡淡道：“我见到霜儿，自然会拿出诛仙四剑。”

　　金晶朝远处的山神庙指了指，神色如常的道：“南霜关在庙里，既然南老板不放心，那就一起去见见吧。”

　　南枝将信将疑，展动身法往山神庙奔去。金晶四个都寸步不离跟在后头。

　　一行人快速来到山神庙外面，金晶、黑肥刚才力斗古氏兄弟和燕晗、高吭，庙外还留有打斗的痕迹。

　　庙门被古氏兄弟打烂，南枝冲进庙中，目光逡巡，却不见南霜的踪影。

　　“我侄女呢？”

　　南枝娥眉微蹙，刚要问个仔细。耳听的风声喧响，金晶奋起钩爪出其不意朝她粉颈抓来。

　　南枝早就暗中提防，金晶不宣而战，虽有些出乎意料，却是虽惊不乱，震喝一声，一拳轰击出去。

　　金晶的钩爪凌厉精悍，若被她抓中要害非死即残。南枝的招式却干净利落，铁桥硬马、劲道十足。两人拳来爪往，瞬间交换了十余合，攻的疾捷，封的扎实，斗了个旗鼓相当。

　　南枝清叱一声，一个劈挂将金晶逼开，冷声道：“快说，南霜人在何处？”

　　金晶掠了掠发丝，流露出几许妩媚之色，咯咯笑道：“南霜这小丫头不听话，姑奶奶一气之下在她心口抓了个血洞，这会儿估计已经活不成了。”

　　“找死。”

　　南枝勃然大怒，她对金晶的话不觉信了几分，这几个人都是凶焰炽张的大魔头，杀人是家常便饭，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倘若南霜没事，他们应该会带出来逼她拿出诛仙四剑。现在不见南霜露面，看来已是凶多吉少。

　　南枝飞身抢上，和金晶斗得难解难分，两人都是真人境顶尖高手，五行灵力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虽然未能尽数通晓五行法门，却有一技之长。

　　金晶对金质灵力的运用超出同辈之上，她的手掌是用金铁接续，无坚不摧，堪比金刚掌力。狠辣之处还犹有过之。

　　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但金晶的手掌本身就可比神兵利器，南枝虽然掌力浑厚，也不敢跟她硬拼，她毕竟还是血肉之躯，比起金铁还差一些。

　　青灵三个人在一旁观战，眼见金晶略占上风，便不急着上前助战，等南枝灵力消耗的差不多了，自然一鼓可擒，现在要防着她夺路而走。

　　南枝战金晶不下，青灵三个又虎视眈眈，窥伺在侧，心中暗暗焦躁，两臂虚压，倏然跃起半空。这是神鸟一族的‘鹊踏枝’，下盘不动，单靠两臂牵引云气，便可凌空回翔，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金晶一击不中，眼前也失了南枝的踪影，心中暗叫不好。南枝掠到空中，单靠两臂的摆阖能坚持盏茶功夫不落地面，也只有神鸟一族才有这等高明的轻身术。

　　南枝身在半空，两脚如同车轮，连环飞踢逼得金晶不住后退。金晶失了先手，穷于应付，但她是地煞宗西极魔君，颇有一股勇悍之气，厉叱一声，朝着南枝的腿脚抓去。

　　手上的力道一般不如腿脚，金晶的爪功虽然凌厉，南枝穿的高筒皮靴，材质颇好，就算让金晶抓一下也未必会受伤。

　　说时迟，那时快，南枝一个下压踩到金晶手臂，耳听的咯噔一响，这一下似乎已经将金晶的臂骨踢断了，金晶闷哼一声，眸光闪动着阴冷的火苗，指尖倏然一响，手指毫无征兆的断裂开来，好像寸许长的箭支击射而出。

　　南枝大吃一惊，慌忙一提道息，使出鹊踏枝的绝妙身法，凭空拔高数尺。但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手指后面接着发丝般纤细的引线，发若机弩，让人防不胜防。

　　南枝勉强避开了三支，仍有两支打在腰臂上，一支擦着腰肢穿过，一支打在大腿上，登时血流如注，疼的她脸色发白，脚下一软，差点站立不住。

　　断指一发即收，重又收拢到金晶的铁手中，金晶一条手臂被南枝踢断，软垂下来，也是疼的额头冒汗，舔了一下铁指上的血迹，笑吟吟地道：“味道不错。”

　　青灵三人四面环立，隐成合围之势，青灵阴恻恻的道：“南老板，你已经走投无路了，识相的就把诛仙四剑交出来，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南枝轻呸了一声，阖起眼眸，掌心青气流溢，幻化出一柄青熠熠的宝剑，这把剑通体如碧，剑身浮现出淡淡的鳞纹，一看就不是凡物。

　　南枝翻转剑脊贴到腰间的伤口上，剑身一沾血气立时鳞纹欲活，伤口的鲜血便渐渐止住了。

　　“这就是你们要的诛仙剑，有本事就来拿吧。”

　　南枝果然将诛仙四剑带了来，有一首歌诀单道诛仙四剑的来历和质性，说是：“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弥山下藏。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非铜非铁是说诛仙四剑并非金铁炼制。须弥山又叫妙高山，也就是昆仑山。诛仙四剑出自昆仑山下，又无须阴阳水火来淬炼。这就是说诛仙四剑是用美玉磨治而成的。昆仑山又叫玉京山，由于盛产金玉而得名，传说玉京有十二楼五城，都是用金玉砌成。

　　后四句说的是诛仙四句的质性，陷仙剑挟着红光，分明有火的质性，绝仙剑变化无穷，和水的质性吻合，有道是‘水无常形’，天下善于变化的事物非水莫属。诛仙利、戮仙亡，语意却不甚明确。不过戮仙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应该和秋气相吻合。诛仙剑是四剑之首，虽说威力不一定是最强的，但却是惟一有长育力量的。东极青华大帝本名叫阳诛，代表的也是长育之力。

　　是以‘诛’虽是杀戮之举，却带有正义的性质。诛锄茅草，其实为了禾苗的长育。

　　截教的截有断灭之义，和阐教一死一生，诛仙四剑也是一把比一把凶厉，到了绝仙剑简直是专事杀伐，不留丝毫生机了。

　　但通天教主创教的本意未必是专事杀伐，赏善、罚恶目的本来是一致的。后来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严刑峻法是人类不乐于见到的，新皇登基，往往要大赦天下，显示仁德宽大。

　　其实四季轮转，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都是必不可少的。‘无因喜而滥赏，无以怒而滥刑’，刑、赏都有其必要，并没有善恶之分。尤其对于奸邪恶霸，不法之徒，刑罚更应该一丝不苟，绝不宽贷。大赦实在是荒谬之极的行径，赦免囚徒就是戕害良善，何来宽仁可言呢？刑罚本身并不是不仁的事，秋风萧瑟，冬气肃杀，虽然不讨喜，却有其必要。欧阳修说，‘物过盛则当杀’。如果世间有生无死，地星早就不堪荷载，也就没有生育之事了。

　　尤其是对那些狼心狗行，危害他人的奸人恶鬼便应该按律诛锄，还天下一个清平世界，朗朗乾坤。

　　诛仙利的‘利’可能也不是单指剑刃锋利，诛仙四剑都很铦利，不独诛仙剑而然。这个‘利’还有利益的意思，诛仙四剑可能也不是一朝一夕磨治而成的。这里面也反映了通天教主的心性变化，他磨治诛仙剑的时候，可能只是想诛锄仙道中虚伪谲诈之辈。

　　这个时候通天教主还认为仙道中绝大多数是好的，只有少数欺世盗名的仙人鱼目混珠，不早日诛锄干净便会损害仙道的威严和正义。

　　这也是老子说的‘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失礼而后法，这就更加难以措力了。

　　理想难以实现，世道却在一步一步的趋于衰乱，阮籍说，‘礼岂为我辈之设？’‘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他分明感到礼已经被阴险狡诈的司马家族窃取，成为文饰升平的工具，道貌岸然的遮羞布。这样‘礼’只是徒有其表，阮籍、嵇康这些人，似乎不是敦守礼教之人，甚至自我放逸，有一些标新立异的行径，但他们的行为实在也没有逾礼败德的地方。这是心中有道德，而不像那些伪君子，只将礼教挂在嘴上，流于形式，作为猎取高官厚禄的工具。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越来越多，诛仙剑有长育之义，有正义的名义，但是已经行不通了。通天教主又磨治出一把戮仙剑，戮是戈和谬，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里面肯定有无辜受戮的。诛锄还带有正义性。戮则失掉正义了，这时仙道已经不是一些杂草那么简单，需要大刀阔斧的整治了。

　　这之后，通天教主又磨治陷仙剑，陷仙四处起红光，红光不单是火花，也是血光，可见这时候通天教主已经对仙道失望透顶，恨不得一把大火荡涤干净。陷指的不是陷阱，而是推锋陷阵的意思，大杀四方，所以要处处血光了。

　　最后一把是绝仙剑，这时候通天教主已经认为仙道中没有好人了，包括他的师兄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之流，绝既是绝望，也是和仙道彻底绝裂，他创立的截教完全和仙道背道而驰，仙道崇尚独立自繇，截教则尚贤、尚同，仙道高谈道德，通天教主则网罗四灵妖族，有教无类。

　　是以通天教主的诛仙四剑和太上老君的道德仁义颇为相似，都一针见血的指出仙道的弊病，不愧是同门师兄弟。只是两人的应对之策大不相同，太上老君主张绝圣弃智，绝巧弃利，小国寡民，道法自然。他的弟子有孔子、杨朱、庄子、关尹之流，庄子和老子的思想最为接近，实际仍是一种放任的思想，到了阮籍、嵇康、陶渊明这些人，不是隐居，就是佯狂，对于恶劣的现实是毫无办法的。

　　而且绝圣弃智、绝巧弃利就等于自废武功，返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连生存的能力都很薄弱，哪里会有什么民利百倍呢？

　　古往今来，称得上圣人的也不过孔子、佛陀、约书寥寥数人，没出过圣贤的蛮民诸天多有，其文化落后、生活困苦都是世人熟知的，又有什么值得艳羡呢？

　　通天教主的主张则比较积极主动，就是一个字‘杀’。诛、戮、陷、绝，起初还是吊民伐罪，征诛邪佞，随着仙道的腐烂变质，这种可杀的对象便一步步扩大，终于到了斩尽杀绝的地步。

　　《封神演义》上说通天教主摆下诛仙阵，和阐教斗法，是受了多宝道人的鼓动，两教虽有师兄弟的名义，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彼此的积怨不是一朝一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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