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原来，旁人脸上的神色，她也一直记得啊
“你……”宋霏霏的表情瞬间收敛，转变成一副有理说不出的样子。
“都聚在这里干嘛呢！还不回教室去!”
一听到这个声音，众人皆作鸟兽状四散开来。董校长负手而来，看见宋霏霏微不可察的皱眉。
怎么又是她?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站在这儿干嘛，回教室去。”其实他对于两人的争执在更早之前就有所听闻，不过之前一直是听说宋妍妍这个做姐姐的性格不好，经常给宋霏霏甩脸子看。可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
宋妍妍依旧是一下课就去顾江的办公室自习，宋霏霏下课也找不到她人。
承受了一整天他人刻意避开的举动，宋霏霏再一次体会到了失败。
*
在真正拿到U盘的那个夜里，顾瑾汐是在亿时庄园度过的。
她做了一个梦。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坐在床边，轻抚着一条浅橘色的礼服以及盒子里的首饰。她的眼下有些许乌青，显然很长时间都没有睡好过。她的眼里，闪烁着淡淡的喜悦。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人看见希望时会露出的喜悦。
顾瑾汐的身体呈半透明状，就这么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脸。
“小汐，时间快到了哦。”门外的声音有些熟悉。
哦，对啊，这是顾纤然的声音。
小汐，在顾家只有顾纤然一个人会这么亲昵的叫自己。
也难怪了。
顾瑾汐再转头看向她，她已经穿上了那套礼服，鹊喜系列的……高仿款。她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往门外走去。
周围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在一瞬之间转为黑暗。
顾瑾汐想追上，不知是她越走越快，还是顾瑾汐压根儿就站在原地迈不动脚步。
越来越远。
而嘈杂声却在同时如潮水般袭来，顾瑾汐皱眉，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不安，在她的灵魂深处开始躁动。
画面一转，顾纤然领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快要到楼梯口时停下。
“嗯？怎么了？忘拿东西了吗？”那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眼前之人的可怕。
“小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顾纤然的身子往后偏了偏，楼下的宾客只看到她若隐若现的裙摆。
“什么事儿要现在说啊……”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我和钰哥哥在一起了。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他既然选择了我，而我也喜欢他。那么我认为我应该回应他的感情。”顾纤然的神色倒是有几分歉意。
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如流沙般快速从中逝去，余下空壳，苟延残喘。
“小汐放心，你今天一定是最好看的一个。”顾纤然笑了，笑得有些诡异。
她想抓住她的手臂问清楚，可下一秒，顾纤然的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摔下了楼梯。
僵在半空的手，瞬间安静下来又再次如涨潮般开始喧哗的大厅，以及摔在地上柔弱无助的女主角——顾纤然。
她的手举在半空，表情颇有些呆滞。为什么?她明明……她明明没有碰到她……没有碰到她!
听见巨响的顾氏夫妇很快赶到，萧景钰也上前护在顾纤然前面。
她匆匆下楼，想要解释。没等站定，“我……”没有。
“啪”的一声脆响，击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顾瑾汐慢慢偏头看了看周围人的脸，或嘲讽，或惊讶，或不屑，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他们的嘴角似乎弯着同样到诡异的弧度，每一个笑容都在讽刺着她那愚蠢的希望。
原来，旁人脸上的神色，她也一直记得啊。
她愣愣的转过头，嘴角已经发肿，有个血块，泪水盈满眼眶。
“切，私生女就是私生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胆子倒挺大的啊，这么重要的场合也敢推到正主……”
“她身上的衣服不是正版吧……”
“对诶，不是说那套衣服已经绝版了了吗?”
一字一句，如针一般。
“妈咪，我看到了。不是那个姐姐推的，另外一个姐姐自己就摔下去了，妈咪……”旁边一个小女孩晃了晃身边女人的手臂。
她的妈妈下意识朝顾纤然那边看了一眼，尽管顾纤然靠着白琦燕，但她脸上的神色，分明就是在笑啊。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
“嘘，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嘴。”
顾瑾汐微怔，脸上似乎有些湿濡感。她伸手拂过，已然全是泪。
原来，不是有人不知道的。
怪她人微言轻，怪她没有得到一个承认，怪她挡了顾纤然的路。
身边的人和事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飞沙流去，再睁眼，顾瑾汐已经身在一片草地上，四周都是白色，而在她的面前，屹立着一颗参天大树。
她知道，这是在利国庄园的那一片草坪。
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她靠在树边，看样子似乎睡着了。顾瑾汐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神情有些恍然，有些疲惫。
“我希望以后的我过得好。”
“你现在，过得好吗?”
顾瑾汐看向她，清澈的眼眸倒映着她的脸。
原来十五岁的她，是这么希望的呀。
顾瑾汐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
风声在刹那间席卷而来，黑色吞噬了世界里的一切。顾瑾汐的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她似乎一个人坐在宇宙中央，没有太阳，没有星星，没有时间。
很冷。
真的很冷。
就像回到了六年前的池底。
顾瑾汐的身体猛然向下坠落，真实到令人害怕的失重感让她有些不适。
原来是这一次啊……被他们推到池底取乐的那次。
鼓起勇气找警察报案却无果的那次。
然而，突如其来的暖意从手心开始散开，然后逐渐充盈整个身体。
好暖和……
不想放开……
顾瑾汐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君临曜小心翼翼的拥着顾瑾汐，一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
顾瑾汐的手指节分明，修长且白皙，按他的角度来看，倒是和他的手很相似。
不过，大概是因为常年拿枪的关系，虎口处有一层不薄不厚的茧。
但，很好看。和她的人一样好看。
“应该只是单纯的发烧了，安眠药什么的也没找到不是嘛。”君临曜视线扫过房间内饰。
“那你暂时帮忙照看一下小汐，医生很快就到了。”
“不麻烦。”君临曜应道，转而低头看着顾瑾汐。
她穿着纯白睡衣，毫无防备的窝在他怀里，两只手窝在身前，像是刚出生的小婴儿。
很可爱。
哪里都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耳朵好看，就连眼睫毛都好看。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对于君临曜他们还是很信服的。就算和顾瑾汐这种美到外太空的小仙女共处一室，他们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再说了，兄弟追未来媳妇儿，他们也要做助攻的呀。
睡着后的顾瑾汐其实并不是很舒坦，偶尔不安的动动身子，而后恢复如常。
君临曜深邃的眼眸细细临摹着她的容颜，将这张脸刻入灵魂深处，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
阿瑾，我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做我的妻子。
可是阿瑾，你真的知道吗?
*
顾瑾汐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一睁眼，便是白色，恍惚间以为还在梦里。
手上有着陌生而熟悉的暖意，她略有些生涩地转动脖子看去。
君临曜坐在床边，两只手轻轻的盖在她的手上，显然睡了过去。
他眼下的乌青也清晰的映入她眼中。
大概刚下过雨吧，窗外的天显得雾蒙蒙的。这样的天气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反而还很喜欢。
她试着动了一下手，身边的人很快被惊醒。
不知道为什么，顾瑾汐的心里竟生出几分窘迫。“醒了，饿了吗?”君临曜边揉眉心边说道。“先喝点水吧。”
顾瑾汐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干涩，还是接了过来。
“你发烧了，我到亿时庄园的时候，你师兄他们叫你下来，你没应，然后我们就来你房间找你，这才发现你发烧了。”君临曜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顾瑾汐了然，微点了下头就没有说话。
空气一时很安静。
顾瑾汐心里想着的却是林悦说的那句话。
——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
他们……不在乎吗?
那她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眼中划过一丝茫然。
“看到你的时候，你好像做噩梦了，嘴里呢喃着'不是我’之类的话。”君临曜薄唇轻启，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她可能会生气的吧，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出乎他的意料，顾瑾汐没有沉下脸色，反而有些平静，或者说，是非常平静。
“你有没有，恨过一个人?”
“她曾经是你所信赖的，可是有一天，你突然知道她在背地里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甚至…几乎毁了你的一辈子。”
“然后……你现在有能力讨回你的东西了。可是……”
顾瑾汐低垂着脑袋，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语气中有一种难掩的委屈和无措。
君临曜无奈的叹了口气，替她说她未说完的话，“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
小姑娘委屈了啊，以前经历了那么多事，在一夜之间必须长大，必须懂得所有的事。
爱着的，信任着的，希望着的，一夜之间给予了她最沉重的伤害。
现在，自己有能力了，想要把曾经丢失的东西要回来。可是却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所在意的真相和清白，对别人来说重不重要，有没有实际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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