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江步来春晖中学送修复好的照片，电话里他说要顺道请徐月久和时闻吃晚饭，地点随他们挑。
徐月久选了学校一旁居民区中开了二十多年的老饭馆，进去之后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的靠窗的位置，在细长的方桌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时闻和江步紧跟在她的身后，一路走马观花。
男生拉开凳子坐在徐月久身侧的位置，开始打量饭馆的布局，饭馆的墙上印着老饭馆的发家史，经历了三代人从一个买饭的小推车到现在一个颇具规模的饭馆，墙角摆上两盆兰花，颇具雅致。
江步今日的头发修剪得整整齐齐，白衬衫和西装裤颇人模人样，他用手从桌面上嫌弃地拂过，面有难色，眉心拧成一团：“要不换一家？”
听他这么说，站在一旁捏着笔准备记菜名的阿姨顿时把本子合上，双手交叉默默垂在身前，脸上的表情似有尴尬。
徐月久满不在乎地拿起桌上的点菜单，仔细认真地翻找起自己想吃的菜，问了江步能吃葱能吃辣之后，她立刻哐哐点了六七个菜品，送走了欢欢喜喜的阿姨。
她拆开桌上放的消毒餐具，拿热水烫了一遍之后，推了一套给阴晴不定的江步：“别矫情了，我表姐最喜欢这家饭馆了，每次来找我都要来这家吃酱骨头，骨髓用吸管那么一吸溜，别提多香了，你确定不要试一试吗？”
江步听了这话，眉心跳动两下，心里的不乐意很好地被他压制下去。
他从桌子上的纸抽里抽出一张纸，仔仔细细地把面前桌子上的一亩三分地擦个遍，慢条斯理地又抽一张纸把自己的板凳擦了擦，这才不动声色地落了座。
徐月久看在眼里，撇撇嘴巴，在心里吐槽，难怪她姐要逃跑，这个男人真的做事太磨磨唧唧了，和他一起生活是种折磨。
女生咳了一声，向江步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理直气壮地说道：“让你修复的照片呢？”
江步从自己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一巴掌拍在徐月久的手心，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呢。”
徐月久小心翼翼地捏着信封递给时闻，明亮的眼睛笑着眨呀眨，催促道：“快倒出来看看。”
应声落在时闻手里的除了一张照片还有一个u盘，照片因为年久泛黄卷边，加上时闻常常摩挲的原因有些发旧，江步尽力补救之后基本看不出来之前撕裂的痕迹，不过照片的外面此时已覆上了一层塑封壳。
时闻不明所以地看向江步，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刻意把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我看你这个照片有点旧了，顺手给你过了个塑封，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再损坏了，u盘里是照片的电子版，如果真的不幸把照片弄丢了，你也好再洗出一份新的。”
徐月久在一边听得眼睛都直了，对江步的好感提升了好几个等级，磨叽也有磨叽的好处，做事仔细，她就想不到这些。
她对江步这一套组合拳心领神会，挤眉弄眼地问道：“我姐跟你联系了吗？”
江步面有尴尬，正好这时候酱骨头作为第一份菜端上来，他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自己面前的碗中，理所当然地打岔道：“先吃饭先吃饭。”
“唉，”徐月久也伸出筷子，长吁短叹道，“就是没联系呗，看看你的可怜样，无比同情你。”
说完跟时闻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去揭穿。
江步默不作声，半天才说一句话：“也算联系了吧。”
时闻在一边听得都有些着急，探长脖子向这儿看来，深邃的眼睛充满迷茫，探究地问道：“所以到底联系没联系啊？”
江步无可奈何地撂下筷子，双手向两边一摊，长腿微敞闲闲坐着：“她说……让我滚……”
“噗嗤！”对面一男一女同时爆发出笑声，徐月久更是笑到捶桌。
江步脸上挂不住，又对两个小朋友无计可施，默不作声地挽起衬衣袖口，直言不讳道：“你们就笑吧，难道你们不知道现在大龄青年追爱有多痛苦吗？”
徐月久眼泪都出来了，一只手揉着眼角，另一只手伸去够塑料手套，准备一会抓酱骨吃用：“老大，你才27岁哎，岁数也没有很大啊。”
“岁月不饶人啊，”江步回忆起过去的时光，不禁百感交集，“想想我和你姐高中恋爱那会，要不是你那个姨妈非要拆散我俩，现在孩子都得上一年级了。”
“啧啧啧，”徐月久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好变态，我姐那个时候高中毕业才十六。”
“对哦，她上学早还跳级了，那你现在多大？”江步挑眉问道。
“马上就过十五岁生日了，我也跳级了，已经高二了。”徐月久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们姐俩上学都挺早的。”江步低头开始吃东西。
时闻伸长手臂给自己拿了手套带上，心想自己和她同级，居然比她大了两岁，徐月久上学确实好早。
天气进入十一月份，温度像坐了过山车一样直接跌到零下，顾月清住在娘家快两个月还不提回来的事情，徐月久每天和徐钦怀相对而坐，默默吃完饭之后就溜回自己卧室。
没有妈妈唠叨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和时闻的关系仍旧不咸不淡地发展着，徐月久作业写了一半，捧着自己的脸突然就唉声叹气起来，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思。
手机铃声响起，是同桌王子帆打来的，几次调座位都没能把她俩分开，关系更见亲密。
王子帆言下之意就是要徐月久陪她一起去买毛线，她要给自己暗恋的七中男生织围巾。
“织围巾？”徐月久眉心紧拧仿佛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她将信将疑地问道，“现在哪有什么人织围巾，再者说了，你织的围巾人家收了也不一定会戴，白费功夫。”
王子帆一听这话就急了，不由自主争执道：“我不织围巾，不刷存在感，那不是更没有什么竞争力了吗？”
“再者说，我看到十班的姜雨薇也在课间偷偷摸摸地织围巾，那么漂亮的女生都为自己的爱情努力添砖加瓦，我有什么理由放弃。”
姜雨薇？很好，姜雨薇。
徐月久在心里默默念着她的名字，拳头都握紧了，怎么哪里都有姜雨薇，上次给时闻送橙汁就是她在男生面前溜溜达达，根本不给她跟时闻说话的机会，这次怎么又是她？
一心只想赶紧完成自己计划的徐月久，自动把姜雨薇划到自己的竞争对手那一栏，不出所料，姜雨薇的围巾十有八九是送给时闻的。
她不是非要跟姜雨薇争个你死我活，硬要取得和时闻的恋爱权，主要是她能等，她爸妈都要离婚了，他俩可等不及啊。
徐月久的态度在走完一系列心路历程，已经转变一百八十度，她直截了当地说道：“带我一个！”
徐月久的围巾织了整整两星期，花费了她这期间的所有课余时间，连煤球都是徐钦怀帮忙遛的。
临送走的前一天，徐月久清洗过围巾之后还喷上了她最喜欢的香水，美滋滋地把它收回到精美的礼物盒里，才放心大胆地去睡觉。
第二天，她趁着大课间，神秘兮兮地站在十班门口，从窗边探个脑袋请人叫时闻出来。
时闻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着急慌乱地跑出来，手上还捏着中性笔，看到来人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慢条斯理地取下笔帽塞好，又把中性笔放回自己口袋，深邃漆黑的眼眸目光定定地看着女生：“找我有什么事情？”
女生穿着纯白色的羽绒服，配着蓝色牛仔裤和粉色的雪地靴，厚厚的大红色围巾遮住了她的脸颊，只剩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澄澈明净的眼睛圆溜溜地露在外面，看到时闻她才从围巾里探出脑袋，在冰冷的寒风中鼻尖早已吹到泛红。
她直奔主题，把自己织了许久的围巾递了上去：“快试试我为你织的围巾。”
时闻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堪堪达到小腿，鸦睫微压，闲闲地立在原地，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灵巧地打开包装盒，一股刺鼻的香水味道顿时向他袭来，时闻忍不住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啊？”
徐月久脸上有些尴尬，吞吞口水，小声嘟囔道：“这是我为你织的围巾啊。”
“是吗？”时闻好奇地从包装盒里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围巾，一抖开，发现一端出现了一个人脸那么大的窟窿，顿时面无表情地说道：“怎么有这么一个大洞？”
徐月久笑嘻嘻地掩饰自己的失败：“第一次，没有经验，下一次就好了。”
时闻用他深邃漆黑的眼睛盯了徐月久好久，然后把围巾叠好收起来：“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谢谢你那么辛苦为我织围巾。”
徐月久的心像泡在蜂蜜柠檬水里一天一夜，又酸又胀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点点头就捂着脸颊跑回了自己的班里。
徐月久没想到顾月清发现她的异样发现的这么早，和时闻甚至还没进行到谈恋爱的阶段，她本人就被自己老妈当场拿下。
顾月清拿着徐月久拎着的保温桶气不打一处来，她今天看自己女儿从厨房盛了红枣鸡汤在保温桶里，起初以为是给徐钦怀带的，便没有在意，后来一想，给徐钦怀带可不行，他凭什么吃自己熬的鸡汤？
一天憋着火气，等到估摸着徐月久放学的时间到了，顾月清不顾漫天飞舞的雪花，气势汹汹地从家里出发冲到春晖中学，就为了要回保温桶。
他徐钦怀想喝？没门！
结果在学校门口左等右等见不着人，刚在校园里走几步，正好撞见女儿和一个男生在一个岔路口说话，不一会男生又走回教学楼里，像是忘带什么东西回去取，只留徐月久一个人在路口等待。
顾月清努力按捺住自己的烂脾气，才不至于尖叫出声。她不想一会当着男生面，说一些不好听的话给徐月久难看，便登时走上前去。
上次扔那个男生的头盔的事，让女儿一连几天都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这次顾月清想她要斟酌自己的话语。
没成想，行动和想法是两码事，她每走近一步，生气指数更上一层楼，以至于上前去直接一巴掌打翻了徐月久拎着的保温桶。
鸡汤在雪地上洒了一地，香菜和葱花可怜兮兮地飘在汤面上，汩汩地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却让人没有胃口。
徐月久惊慌失措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女人：“妈，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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