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始乱终弃二十九
当听到卫七主动寻来, 昭景煜心中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攥紧了腰间玉佩,“他有说公子如何了吗?”
帝王声音很沉, 但能听出不稳的颤音,第一句没问公子现今在何处, 而是想知道公子这段时日过得如何。
叶枫想到卫七说与他的事,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昭景煜见此心中恐慌更甚,急声厉喝,“说。”
帝王吼声震的叶枫扑通跪地, 垂下头,掌心收紧,道, “卫七说,公子刺陛下那一剑, 应并非他本意,他暗中听到辰王与丽王谈话,知公子是被种了蛊,受蛊牵制所为。”
他们早该想到的, 当年三皇子纵然百般纠缠, 公子明明次次拒绝不与相见,甚至闹到先皇那里,公子也是君子清风,金钱名利各种许诺从不为所动,何至于一夕之间, 对三皇子改观, 愿与他相交往来?
原是被三皇子种了情蛊丝缠, 可那时,他们竟没一人想到,公子有异或是身不由己。
“丝缠本是逆人本心,牵制心魂,辰王早就看出问题,但因私心……回京之后利用公子失忆,故意引他得知丽王被囚一事,公子便想救出丽王查明真相,但……因公子体内子蛊感应到母蛊存在,受其影响,公子这才刺了陛下一剑,想致陛下于死地的,并非公子本心。”
“孤知道,”
叶枫以为现在真相大白,陛下该高兴的,但上方传来的声音,只有艰涩,懊悔,和心疼,满心着急问,“公子现在如何了?”
叶枫不由抬头看去,见陛下正手握着玉佩,坐在书案前,案上堆满了书页已泛黄甚至残缺的书籍,陛下最近一直翻阅查找苗疆古籍,叶枫此刻才明白,也许陛下早就猜到了,正在找这蛊的记载呢。
“褚公子尚好……,除去因蛊所影响的心神迷惘,只心觉要护着身有母蛊的丽王,他们一行人正途径一处水乡古镇。”叶枫见帝王这般紧张,没忍说出卫七说与他的怀疑——褚公子似乎受那蛊影响过甚。
叶枫倒也心觉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蛊毒解了,不就没事了。
“那就好。”昭景煜听他这么说,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些许,松开手中玉佩,掌心已是深深的红痕,被吓至煞白的面色缓缓恢复血气,低声呢喃,
“长溪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那古书中所说“反噬”二字,像是悬在昭景煜头顶的一把刀,如今听到长溪没事,他才安心。
昭景煜起身向叶枫走去,一袭烫金龙纹玄衣,手指轻柔的顺着腰间玉佩流苏,脸色虽还算苍白,是重伤虚弱的病态,偏偏整个人神采奕奕,坚韧不屈的凌厉,气势极盛。
帝王一双黑眸,也不再似以往的压抑和阴沉,他嘴唇微抿着上扬,眸光晶亮,像黑幕天河撒落星子。
“随孤一起去接帝后回宫。”
“至于辰王和丽王所为,”昭景煜越过叶枫继续向外走,嘴角的弧度抿落下来,开口的声音震慑威压致人胆寒,“孤,会好好向他们二人一一讨回来。”
竟敢给长溪下蛊,昭景煜手握成拳。
他这一生有多珍视褚长溪,舍不得对方受一点伤一点苦,哪怕亲眼所见长溪弃他而去,他也是浑浑噩噩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哪怕被他亲手所杀,他临死前还只想着给他擦拭脸上血迹。
他太爱褚长溪了。
也太不自信了。
因此被蒙蔽,没有想到长溪会是被人用蛊牵制才会对他无情,现在一切都已明了,五年前长溪没有抛弃他,五年后长溪也没有要杀他。
“长溪,孤错了……”
你等着孤。
………
小镇靠江河,水域山脚之下,来往商贾船只众多,偶出现几位头戴纱笠的过客,完全引不起镇上村民起疑。
【宿主,白月光那条格子已经完全点亮了,只剩主角君王之路的格子,光亮不大稳。】系统见宿主要跟着他们趁夜隐匿踪迹,欲找船走水路,急忙说道。
褚长溪翻了翻系统面板,果然看见两个格子光亮都已点满,只是把主角引入剧情正轨的那个格子光亮虽满,但不大稳定,光芒闪烁,隐隐灭灭。
【主角到了吗?】
【到了,但隐在暗处按兵不动,似有顾忌,】系统说完便想到,【宿主,主角那边查到你身上这蛊会有反噬,但不知是什么。】
长长轻纱遮面,褚长溪走在河边,两岸长楼灯笼高挂,河水隐约倒映他身姿更觉仙气飘飘,
【大抵是会对身体有所伤害,我醒来之时,武功有损,便已知晓。】
【啊,】系统惊讶之后,只觉又无奈又好笑,原来宿主早已察觉什么,从一开始就在谋划,至此可谓是算无遗策,还利用这些人对反噬的担忧,把仅仅是身体损伤,飙戏飙成神魂出了问题,可把这些人吓得够呛,整日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
宿主此举倒也是应了他那句“帮主角一次”,卫七就因为公子异常,暗中查明真相,主动将一切告知了主角那边。
啊,它家宿主真是机智!
系统见他们已经选好船,给了商家足够的银子买下,正要登船了,问道,【宿主,这主角怎么还不动手?】
【若是走了水路,卫七再想联系主角那边留下线索,怕是不易了。】
褚长溪停下脚步,轻纱模糊视线,但不至于完全不视物,他转身侧立,面朝河水流向,安静站着。
“长溪,怎么了?”一直牵着他手的昭景烨自然发现他不走了,他内心煎熬不安,再见褚长溪的喜悦,已在这几日亲眼所见他眸中的麻木空茫,而散尽,只悔恨莫及。
走在前的昭九辰也回过头,往他们这边走回,但隔了些距离,甚至没敢开口,只眼神暗暗询问昭景烨怎么了。
没办法,这些时日,大概是受蛊影响,褚长溪眸中时常空无一物,神情茫茫然恍惚,除了身有母蛊的昭景烨,他谁也不理会,对任何人都持有敌意。
褚长溪低头似在看河水,昭景烨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河中顺水流飘远的河灯,星星点点红火,昭景烨欣喜笑问,“长溪是想放河灯?”
为掩人耳目,他们一行人都穿着粗布麻衣,戴沙笠遮面,即便这般,褚长溪仍旧风姿卓绝,不掩华光万丈,他轻轻向昭景烨点头。
昭景烨顿时心花怒放,像是见到曾经相约一起夜山放荧火的小公子,他向昭九辰说道,“我去买几盏河灯陪长溪放了再走。”
昭九辰看着眼前仙人独立一般的褚长溪,哪舍得拒绝,点点头道,“快去快回。”
于是昭景烨拉着褚长溪又走回街市人流,卫七远远跟着,公子最近连他也不认了。
昭九辰看他们走远,长长叹口气,让身边属下都跟去保护,自己则负手站在岸边,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
褚长溪受蛊影响,已变得不再是他。
而此蛊已成熟,无法解除,即便杀了昭景烨致母蛊死,那长溪哥哥也只会受子蛊□□而亡。
这已成不可解的死局。
这场局,谁也没赢,他们联手伤害了他们共同深爱之人。
昭九辰正处在懊恼悔恨中,岂料不多时,他所在之地就被突然冒出的大批侍卫冲过来包围了,好像早已等候多时,就等这一刻他落单,皇家精卫个个英勇无畏身手矫健,把他所在的方寸之地围的密不透风,里面一层手拿长剑伺机而动,外面是弓箭手准备,最外围一圈骑高头骏马,整三层仿佛拉开一张巨大的网,叫他插翅难逃。
昭九辰早料到会有这一刻,从褚长溪会刺皇兄那一剑开始,他一切计划已经被彻底打乱,以前未看明白的事情,现在也已经全明白了,所以他只是沉默片刻后,就平静问,
“是皇兄来了吗?”
话落,包围圈自动让开一个缺口,一人骑高头骏马哒哒上前,居高临下,睥睨而视,“辰王。”
来人一身青衫,本是清朗眉目,此刻却凌厉冷峻,下颚压的低,仿佛踏过尸山血海而来的戾气,令人望而生畏。
他翻身下马,手中长剑闪着寒光,直指昭九辰而去。
昭九辰没怎么反抗,斗笠被掀落,被来人踩在胸口,俯身将剑刃抵至他脖颈,“你知道孤当年为何放过你吗?”
就像他放过昭景烨,只是将他囚于地牢,从不敢真的让他死,昭景煜悔不当初,“只因长溪护过你。”
一旦跟褚长溪有关,他这皇兄,就易一叶障目。
昭九辰看着上方的人,他暗中跟随褚长溪的那些年,自然也多见他身边的太子殿下,那时的小公子太过于耀眼,谁又能真的自信他清浅目光会停留在谁身上?于是堂堂太子殿下,隐忍卑微的想尽一切办法讨身边伴读的注意,总是他讨来的,便也从不敢肯定,于是才会那么轻易就信了褚长溪爱上三皇子背叛抛弃他。
所以啊,这一切,从来都怨不得别人。
昭九辰慢慢笑了,“皇兄,褚长溪从始至终所保护的人,从来都只有你啊。”
“孤知道,不用你告知。”昭景煜将剑尖抵入几分。
昭九辰一向温吞怯弱的面上,一丝表情都懒得装,他只是怜悯地笑着看他,
“可你不相信啊,连我这个外人都早早看出了端倪,可你却明白的这样迟。”
“现在一切都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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