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钱多可以捐出去这位阿姨。
1
第二天天气很好,申县和大都两地的都好。两人十一点半落地大都,由朝歌派来的司机载着,在机场附近随便吃了口饭,便赶去影视城。在距离影视城只剩下十分钟路程的时候,苟杞在胡不语的遥控指挥下给甜品店打了个电话,得知奶茶甜点什么的将会与他们前后脚到达剧组。
“你喜欢师秦的吧,”元榛在车里突然问,“早上跟他连线时你看过来好几回。”
苟杞没有点明其实更多是奶奶喜欢,她顿了顿,只是简要地说:“以前假期里老跟我奶奶看《四号楼的故事》。”
“他最喜欢跟人聊《四号楼的故事》了,你只要稍微往那个方向一引,他就能跟你说半天。他跟剧里的主创人员至今都有往来,前年去滇市参加个慈善典礼,结束后我还碰到他们聚餐。”
“啊,那真好,”苟杞说,她想了想,问他,“剧里特别爱哭的那个小胖子现在是不是不拍戏了,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元榛说:“出了些事情,前两年退圈了,他们的聚餐他也很少参加。”
——因为饰演“小胖子”的演员实在太糊了,且后来的几年在圈里没有任何动静儿,所以即便宣布退圈也没什么新闻媒体报道。
朝歌的司机忍不住往后视镜里瞧了几眼。元榛是个媒体公认不大好采访的人,一些门户网站上三不五时地出现他挂脸的照片,但现在看来,他这样面带笑容跟助理有问有答的,几乎能被划到平易近人的那一拨了。要知道,他这个咖位的演员,平易近人的可不多。当然这不能简单归咎于演员“被惯出来的”坏脾气,主要是他们所有的情绪,不管是带入角色时真实的情绪还是采访时虚与委蛇的情绪,都在镜头里消耗殆尽了,所以在某些私人时刻就经常面无表情,类似电池的低电量模式。
“我奶奶也很喜欢师秦,他的广告她都追着看。我能不能要个师秦的签名以后上坟的时候烧给她,元哥?”很显然,最后这声“元哥”是因为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一时气短加上去的。
元榛这辈子没听过这样的要求,他消化了下,嘱咐她:“你不让他知道就行。”
苟杞嘴角轻轻提了提,她没什么其他想问的了,转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发呆。
2
与师秦的见面聊天非常顺畅。元榛介绍了苟杞及其奶奶是他的粉丝,师秦便分别给了苟杞和苟杞奶奶漂亮的to签。他热情地招呼着苟杞合影,大方地比心杀摸头杀,之后还吩咐助理回去给苟杞准备一套《四号楼的故事》的周边产品。当然周边产品是后来一次次重播的时候衍生的,早期根本没有“周边产品”的概念。
元榛默默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地“啧”,虽然眼前这个粉丝是自己带来的,也是自己提前跟师秦打招呼“特别照顾下”,但他仍感觉自己要是活成师秦这样怕不是要累死。
师秦总是不愿意让人失望,他共情能力极强,不落忍粉丝千里迢迢乘兴而来却失望而归,所以哪怕是在累极了的情况下配合度仍然很高。但是元榛却不这样。他深知道即便累死自己也满足不了哪怕万分之一的人,所以索性从一开始就拒绝,并且他不介意把自己不宠粉不营业的名声宣扬出去,以杜绝那些没有结果的“千里而来”。
两个人的选择没有孰高孰低,只是不同性格的体现,所以向来也不互相费唇舌说服对方。
两人在粉丝福利时间里觑着空聊着。
元榛问师秦是不是接下了张导的《履历表》。师秦说,合同还没签,不过上周收到了前五集的剧本,剧本写得确实不错,但目前仍在犹豫,因为坊间有个抄袭的传闻。元榛说他问这个就是因为他也听说了这个传闻。他直言不讳最好不要接这种风险剧本,以后有可能是个污点,张导问题不大,但他底下的那俩编剧不是本分人。也就是真朋友在这种问题上能不给模棱两可的态度。师秦领他的情,表示会再跟经纪人沟通,反正他也不缺剧本。
师秦问元榛是不是拒绝了“大邱”——“大邱”是个音乐制作公司。元榛说,前段时间“大邱”是有找过来,说要给他出首歌,但他直接拒绝了,说“嗓子来不了,不耽误邱总功夫了”。他是个音乐天赋约等于没有的演员,唱歌得靠百万级的修音师保驾护航,哪儿来的脸去挤占人家专业歌手的空间。
其实跨界本没有问题,演员去唱歌,歌手去演戏,不管是靠不为人知的天赋还是靠私底下的勤学苦练,只要你站在录音棚里或者面对镜头的那一刻有这个金刚钻——钻头可以钝,但起码它得是个钻。
但就元榛近年所看到的,许多人跨界两者皆无,就靠一张较厚的面皮和一颗想赚快钱的心。而且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愿意唱个片尾曲或者演个小配角过过瘾得了,非得大张旗鼓地出专辑或争一番大主角。
——此处那些不背台词不接丑戏的“混子”不在探讨的范围内,因为他们根本不值得被探讨。
行业协会在过去的两年里六次发出警戒,措辞由轻到重,“磨刀不误砍柴工,沉淀下来,厚积薄发”、“演艺从业者最基本应有的职业道德是敬畏心”、“切勿令劣币驱赶良币”,也多次发布行业倡议书,号召演员和歌手签名。但这种事情除非你大巴掌直接扇到当事人脸上,否则就是踏实本分的继续踏实本分,汲汲营营的继续汲汲营营。
尚有些坚守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不越线。因为底线这种东西,你能越过去一尺,你就能越过去一丈,羞耻心是越来越少的。
师秦摸了摸鼻头,无奈地说:“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割粉丝的韭菜。”
元榛当然知道这点儿门道,他不屑地唾道:“多多少少有些下作,能香的臭的都买回家的,大多都是些脑子里没几根弦兜儿里没几个钱的小孩儿,哄她们兜儿里的钱也好意思。”
师秦就喜欢元榛脾气上来时无差别攻击的这个劲儿,但仍提醒他他身边这么干的挺多的,以后说话注意点儿。他怕元榛个破烂脾气听不进去,补充说班主任也这么说的。元榛不耐烦地给了他个“我像是没长脑子吗”的眼神。
两人正聊着,剧组导演拎着自己的大茶缸子来了,他嘿嘿笑着,说:“元榛,你来探班吃的喝的就不必了,去那边给我客串个角色吧。两句台词,再跟女主跳个舞,总计不到一分钟的琐碎镜头。啊,就你这身衣服就行,不折腾你。”
元榛跟这位导演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他对他印象不错,所以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苟杞攥着师秦的签名照片,有些无措地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上去。所幸元榛走出去十来米就想起了她,他回头吩咐她“过来给我拿着东西”。
苟杞抓起背包跑向元榛,并没有留意到遗落在角落的苟富贵——苟杞早前在包里给元榛翻找移动电源时将它取了出来。大约十来分钟后,有个小演员哼着“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蹦蹦跳跳经过,无意发现了憨态可掬的苟富贵,她将之拿起来翻来覆去地查看,爱不释手。
3
下午四点钟,元榛在苟杞尽职的提醒下,跟师秦以及剧组其他主创人员一一合了影道了别,离开影视城,赶赴机场。大都最近在筹办一个环境相关的国际峰会,很多路段出现了封或堵的现象,但因为司机对大都大街小巷熟之又熟,所以仍在指定时间里把人载到了机场航站楼。
苟杞在元榛身边只剩下自己时,助理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眼角不住瞥着悬在半空或立在道旁的指示牌,假装游刃有余地哒哒哒跑着办完登机手续,然后带领着元榛去过安检并前往vip候机室。
上午来时,这一些列手续是胡不语帮着办的,苟杞只跟在旁边看着,此刻她自己做起来就已经有模有样了。虽然中间寻找南航柜台时走错了方向是被元榛揪着脖领子揪回来的。
“我打个盹儿,你就在我旁边坐着不要走开。”元榛说。
——两人此刻正在候机室里,距离起飞时间尚有半个多小时。
苟杞乖乖地双膝并拢应了他一声。
元榛“噗嗤”笑了,跟她说“要吃什么自己去拿”,抓起卫衣上的帽兜遮住自己的眼睛,脑袋往沙发上一仰,很快就没有动静儿了。苟杞往前面的吧台上望了望,没什么想吃的,索性低下头玩儿贪吃蛇游戏。
结果游戏刚刚开局,苟杞的视线里便多了一双黑色高跟鞋。
“苟杞?”赵荷珊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苟杞的寒毛立刻就竖起来了,她机械地按下侧边按钮锁屏,在最初的十秒并没有积攒起抬头的勇气,片刻,仿佛画面跳帧似地一格一格望向面前珠光宝气的赵荷珊。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正牵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儿在挑零食。那是她的先生和儿子。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要去哪儿?”赵荷珊问。
“去肃市。”苟杞说。——申县隶属肃市。
赵荷珊不由狐疑:“这么巧也去肃市?你在喜悦做私厨还需要出差?”
苟杞没有回答赵荷珊的问题,只不做声地盯着她。
赵荷珊立刻感觉出自己问得不恰当了。苟杞即便真的是跟着她来的,她的经济能力也不允许她享受vip待遇。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解锁自己的手机,说:“啊,刚好遇到了,冬至那天你走得太急来不及加你微丨信。你年二十七的生日,这就快到了,我给你转两万块钱,你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买吧。”
“冬至”这个时间节点落进元榛耳朵里,他忍不住扯掉帽兜望向赵荷珊。
苟杞没留意旁边,她说:“不用。我不缺钱,也不过生日。”
赵荷珊没认出来元榛——后者裹得只剩下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了——她转头安抚地望向正用眼神催促她回去的先生和正耷拉着嘴角想哭的儿子,不由分说道:“我扫你。”
“钱多可以捐出去这位阿姨。”元榛突然插嘴。
苟杞闻声一愣,继而露出窘迫的表情。她轻轻握了握手机,低头面部解锁没成功,一个个输入密码。她此刻跟赵荷珊的心态如出一辙,分外不希望这个角落被人注意到。
结果密码格只填进去两个数字,侧边按钮被元榛按住,屏幕瞬间黑下去了。
“你这种打发人的给钱方式分外令人不适这位阿姨,而且两万块钱也不至于想要什么就能买什么。啊,后面那对父子好像在找你。”元榛向她后面一指,近乎直白地请她离开。
赵荷珊本想解释一句“我是她妈”,但有些顾虑,最终未能出口,只讪讪地转头回到她新家人的身边。
赵荷珊离开后,元榛和苟杞谁都没有说话,元榛重新戴上帽兜,苟杞望着手机发呆。
片刻,候机室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登机,苟杞跟着元榛起身,但尚未迈出一步就顿住了,她迅速抓起自己的背包打开——苟富贵不见了。苟杞瞬间感觉心脏麻痹了一下。
“怎么了?”元榛回头问,“什么东西不见了?”
苟杞故作无事地望着他,说“没事儿我们走吧”,并不知道自己的眼底已经红了。
因为赵荷珊忌讳家里的丧葬用品生意,也一并害怕商场里笑容“诡异”的黑眼睛娃娃,所以从未给她买过娃娃,也不允许别人给她买。后来赵荷珊趁夜消失了管不了她了,但家里赔得精光,买菜都得绕路去菜市场专捡那蔫儿吧便宜的,哪里有余钱给她买,何况那时她已经过了要娃娃的年龄。所以胡不语顺手给的这个棉花娃娃是她这辈子得到的第一个娃娃。
但是没有时间给她回去找娃娃——她甚至想起了它落在哪里。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机票钱挺贵的;元榛明天有重场戏,要从早上七点之前开始拍;再说,一个棉花娃娃而已,哪里都能买得到,是吧?
元榛扯过苟杞的包,“唰”拉开拉链,一眼就看出少了那个人脑袋大的米色娃娃。
赵荷珊频频回头,感觉这边有什么事儿的样子,但最后仍跟在先生和儿子后面走出去了。她的儿子脆生生在问“姑奶奶是不是脸皱皱的”,她教训他公共场所不能大声说话,回答他“到地儿你就知道了”。
“是落在影视城了吧,我记得在那里你掏出来过。”元榛问。
苟杞鼻头突然一酸,她低下头挠额,借以避开元榛的目光。
元榛明白了,立刻给师秦打电话。师秦正在拍戏,电话是他的助理代接的。但助理翻遍他们待过的场所,并没有发现苟杞的娃娃。
“是不是被别人给拾走了?”元榛问。
“有可能,元哥,”师秦的助理说,“附近没断过人,不定谁拾走了。”
元榛望向门口斜前方的17号登机口,在他打电话之前,登机口的玻璃帷幕前还有长到拐弯的队伍,现在就只剩下不到十个人了,且其中两个是地勤。他睫毛微垂跟助理交待了声“我们这就折回去”,然后轻轻握一握苟杞的手腕,跟她说,“回去。”
苟杞低着头一声不响跟着元榛。她想要她的苟富贵,所以只好这样厚着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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