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通往未知世界
昏暗的环境中，秦绾诗投去目光，那里一个流浪猫般的可怜少女蹒跚走来，娇小瘦削的身材，肤色苍白，身上只穿了件大大的白色病服，明显有些过于宽松，臃肿的下摆在地上所拖动。
因为年龄不大，再加上是帝国人的缘故，临近后，少女的眉眼生的精致。
可事实上，那张脸已经很难再让人产生出任何可爱、甜美的想法。
她的眼窝深陷，布满了黑线，黯淡的眸子让任何一个人都不愿对视。面色毫无血色，头发也稀稀疏疏，更像是一个接受了长期化疗的病人，令人想要远离，生怕沾染上对方体内的病魔气息。
和自己一样，像是不该留在人间的坟墓里的鬼。
沈然默然想着。
可和自己不一样的是，她对于生的渴望更加强烈。
......而自己就连是死是活都需要他人来支撑。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低声道，“不要怕，是我。”
楚幼的步子迈得很小，娇嫩的脚掌在宽大的白色病服里小小移动。
她看着沈然的眼睛充满了不确定，“你是之前，那个...”
“沈然。”沈然宛如捧着一个珍贵的易碎品。
突然，女孩被什么吓到，本就紧张的脸庞瞬间发生扭曲。
砰！
沈然说时迟那时快，右手把青灵猛地摁在墙上。
后者的脸颊紧贴住墙壁，眼里流露出愤怒。
“不用害怕。你看，她在我手上动弹不得。”沈然安抚楚幼的情绪。
楚幼呼吸急促，颤抖着，伸出手。
沈然轻轻握住了那个冰冷的小手。
盈盈一握的手腕，再往上，目光落在对方的手臂上，沈然心头微紧。
“救...带我离开这里...”极细微的喃喃声响起。
那个小手微微用力。
“会的。”沈然轻念，内心犹如被注入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他默默感受着，却没发现秦绾诗正偷偷的瞧着自己。
半响，秦绾诗生出了些莫名情绪。
“一个存有死意的男人吗？”她心想。
“不要轻易对女人作出许诺，这是我免费送你的一个忠告。”
忽然，秦绾诗开口。
沈然瞬间恢复状态。
“那就一起死！”沈然寒声。
天煞形成一个大手，从他右侧的肩胛骨生出，十分巨大，将秦绾诗和青灵两女牢牢抓在一起。
而沈然则抱住楚幼，发现女孩的身体轻的就和蓬松的羽绒一样。
“你以为我会是怕死的人吗？”
秦绾诗依旧保持着高贵与优雅，“那大家就一起死咯。”
沈然不想和此女浪费任何口舌。
他重新回到楼梯口，向上一望。
“害怕吗？”沈然又看向怀中的楚幼。
楚幼紧抓着自己的衣服，没有说话，只抖动个不停。
“害怕就把眼睛闭上。”
沈然说道。
女孩紧闭上眼睛，在沈然动作的刹那，忽然紧张地问，“...她说的...会死吗...”
沈然一顿，然后道，“我尽力而为。”
唰！
他再次进入电梯井。
一瞬间，无穷的光与热降临，像是通往天国的神圣之柱。
倘若能够洗涮掉我的一切污秽的话...
扑通~
四秒后，沈然重返天宫第一百八十九层，怀抱着楚幼，翻滚出来。
他大口喘息，星能已经消耗四分之三，手都在打颤。
“不要睁眼！”
见楚幼的眼皮在挣扎，沈然担心她看见六合阁又会情绪激动，立马制止。
或许是声音太急促，楚幼明显被吓到。
沈然又放缓语气，“没事的。相信我，马上就会结束，很快。”
“沈然你居然在这个时候学会温柔待人了。”脑海中，狄罗说道，“令人感慨。”
“你是恶魔，你感慨个什么？”
沈然重新站起，巨大的天煞之手也抓握着秦绾诗和青灵两女。
此时的六合阁，一片破败。
地面散落着大量被打爆了的机器人零件。
仍有许多银钛机器人立刻锁定目标，顿时向自己这里冲来。
不过，玄鸟倒是不在。
一个个银钛机器人从四面八方冲来，沈然真的已经到了绝境，但声音依旧冷静克制，“说不说，不说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说什么？”
率先响起的是秦绾诗的回应，“说我好害怕，求沈然大人放我们一条活路？那样的话，可能吗？”
“沈然你可真是一个喜欢逞英雄的家伙！明明自己都是一个不想活了的人，知道就算出去了也办不了什么，结果非得拉上这个女孩一起。”秦绾诗确实对于沈然了解很深，声音尖锐。
“......”
沈然沉默。
“你错估了一点，我丝毫也不怕死。”
秦绾诗又笃定道，“其次，我明确地告诉你，我绝不可能给你机会！让你能以一个高傲的姿态，带着她真的活着出去！”
“高傲...”
沈然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到底什么是高傲，什么是低头。
自己已经“低头”了。
要不然就和周虚清一样，站着死。
死后自有他人赠送的鲜花。
这时，一个银钛机器人杀至眼前，冰冷的金属拳头像是占满了全世界。
砰！
几乎瞬间，一尊天煞人影出现，竟是向前一步，一掌接住那个拳头。
沈然纹丝不动，但面色愈发苍白，星能储备就快要见底。
“你说的没错，我本来是没打算活着。”
沈然蓦地开口，“我在几周前醒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基本上不可能逃的出去了。只是她当时在台上看了我一眼。后来我想想，要不就尝试一下。”
在其怀中，楚幼悄悄睁开双眼。
她已经知道了这里是六合阁，就是那个折磨了自己三年之久的魔窟，但并没有精神失控。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沈然的脸。
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是神...
“让她活着出去吧...我留下来。”
忽然间，沈然用喃喃自语的声音说，“让我在生命的最后完成一件事情，你们也都能活下来。这样行吗。”
秦绾诗没想到对方并没有被破防，反而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你是在求我吗？”
秦绾诗忽的道，“就像你在太阳系大比上，求我父皇一样。结果呢，还不是你出尔反尔，现在又想逃跑。”
沈然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但就在这时——
“往右边，在定远门的右边。”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秦绾诗顿时一呆。
沈然脸上也闪过不可思议，随即立马朝右边飞奔过去。
“青灵你在干什么！”秦绾诗猛地扭头看向青灵。
“绾诗，他说了...”青灵忍不住。
“他是个骗子！他压根就没服过我们！”秦绾诗大叫，“他刚才甚至都不是在求我！”
“我求你...就像我当初求帝皇给联邦一条生路那样。”
沈然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霎时，秦绾诗一滞，不开口了。
青灵说不清是被楚幼、沈然所打动，还是在意她和秦绾诗的活下来，又说道，“就是这里，让我把手伸出来。”
接着，青灵伸出右手，手掌贴在一个密码锁上。
咔——
原本凸起的一块浮雕立马下陷，接着露出一扇门。
门后竟是一条楼梯。
秦绾诗震惊，“你怎么可能会打开......”
话音未落。
秦绾诗想到一个极为隐蔽的传闻，“青灵，你不会真的是父皇他...”
青灵没有作答复，对沈然说，“......走上去。”
沈然立即登上楼梯，一阶又一阶，不断奔跑。
这个时候，秦绾诗看着青灵的眼神惊疑不定，充满了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暗地里就有传闻说，青灵其实是帝皇一次与某个女人交欢过后所生的真正的私生女！
青的谐音就是秦！
现在看来，青灵她竟然真的是帝皇一丝人性之所在。
“不要看我，我不知道。”青灵也很痛苦，在流泪，“我母亲她没有说过，从来没有。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痛苦的？
秦绾诗不明白，只觉得羡慕，这是真正的父女啊！
而不是自己这样的...畸形的，可怜的存在。
这个时候，沈然看见了尽头处有一扇厚重的石质大门。
“你说的，你会留下来，而且不伤我们。”青灵在最后时刻，紧紧盯着沈然，“我相信你不会欺骗的，对吗...”
“......嗯。”
沈然给出了答复。
青灵道，“那你留在外面，解开天煞，我和秦绾诗带着楚幼进去。”
“秦绾诗要在我手上，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们进去后会不会关上大门。”沈然没有那么天真。
下一刻，
青灵双脚着地，接着从沈然怀中接过楚幼。
看着同样遍体鳞伤，那个可怜的女孩，青灵轻轻地叹息，“我真的怎样都想不到，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又对闭着眼睛的楚幼，说，“作为一个帝国女子，帝皇愧对你，是这个名为沈然的联邦男人救了你一命。你会代替他继续活下去，记住好吗？在其他世界要好好活下去。”
这番话让沈然多看了一眼青灵。
此女，
毕竟是一位正常母亲生出来的吗？
应该是这座神圣的白色巨塔中最有人性的一个了。
楚幼忽然抓了一下青灵的手。
“别睁眼，马上就结束了。”
沈然站在门外，然后看向青灵，点头，“进去吧...”
青灵打开那扇厚重的石门，带着楚幼踏入了进去。
里面果然有一扇小型星门，基座上伫立着六边形的钢铁边框，黑暗中有一处装置，里面的星石美轮美奂，散发着神秘与未知的蓝色光芒。
沈然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你居然真的不出手。”蓦然间，秦绾诗的声音响起。
不再尖锐，很平和。
沈然也平和地说道，“虽然也可以用我死了来搪塞住帝皇对联邦出手的理由，但狗急眼了毕竟会跳墙......我要是走了，他会大发雷霆的吧。”
“为了联邦吗？”秦绾诗看着这个安静伫立在黑暗中，遍体鳞伤的男人。
“不会的吧......沈然...”
脑海中，狄罗的支吾声，作为一个恶魔，此时都被万千情绪所堵住了嗓子眼。
即便是有楚幼这个可怜女孩，
但这个男人仍然，
还是没有选择完全踏出去。
沈然缓缓将秦绾诗放到地面，然后撤销掉天煞大手。
秦绾诗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男人的侧脸，“沈然，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吧。”
沈然默默地看着那最后一幕。
蓝色的光芒在黑暗的密室里亮起，仿佛光照射进大海深处的绚丽，
像极了自己十六岁时的那个晚上。
隆隆~
后方传来动静声，以及一股炽热的神威。
要结束了啊......
至少，自己也不完全是一事无成吧。
沈然目送那个女孩的背影离开，微笑了下。
可就在楚幼即将踏入星门的前一秒。
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幕突然发生！
她陡然间转过身，
枯黄且稀疏的发丝无风自动，那张脸上居然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忐忑与不安，有的只是冷漠，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秦绾诗瞳孔骤缩。
“你要干什么...！”
青灵同样脸色大变，可刚要动作，
楚幼看也不看，左手一挥。
吼——
一头无比狰狞的怪物从她的身后影子里钻出来，生有六眼，通体包括头颅都被白色绷带所缠绕，一爪猛地拍击在青灵身上。
青灵顿时被打断全身骨头，整个人吐血昏死过去。
“沈...然...”
那怪物令人可怖的嘶吼声，断断续续。
下一刻，
楚幼又朝门外的沈然，右手隔空一抓。
一股莫大的吸力袭来，顿时就将毫无防备的沈然给抓了过去。
沈然动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一变故。
“沈然，你，救，救我...”楚幼眼瞳化作纯黑色，犹如女鬼附体，她嘴唇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救你。”
“救我......”沈然犹如梦呓，怔怔地，所有人生画面在这一刻闪现，最终化作一片空白。
“不要！！！！！”
秦绾诗失态的尖叫声，
随着玄鸟至后方极速冲来的铺天盖地的炽热神威。
楚幼抓着沈然，一步踏入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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