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世随君 生死无论

　　【这一章的省略号有点多，亲们原谅】

我在慕天楼站了好久，满脑子都是那少年微黑的脸庞，腼腆的笑容传达着来自天边的问候。泓桀，他死了吗？我怎么也不能这样善罢甘休！

昭戮的居所，我脚下不停的穿过院子。推开门，吱的一声把我自己吓了一跳。一阵阴风扑在脸上，在我开口之前，一个冰凉的物事架在了我脖子上。

沙哑沉闷的女声低低的传入耳中。“什么人！”

目光瞥见脖子上闪着寒光的东西，我勉强定了定神，“昭戮在哪？”

叮一声轻响，那利器擦着我的衣襟落地。扭头的时候刚好瞥见那只手，袖子卷到手肘处，血流了半只手臂，那原本瘦小白皙的小胳膊被血染得煞白煞白的，柔弱中带着刺骨的疼意狠狠的戳着我的心口。那只手以那样无力的弧度滑落，那声音里除了释然还有一丝难以掩盖的痛楚。“是你……便好……”

她颓然摊在我面前，血滴了我一身，月牙色的袍子霎时间有了蔷薇的艳丽，而我全然顾不了这些，也忘了此行的目的，一把扶起她来来回回的问：“昭戮，昭戮，你怎么了？”

她吊着我的胳膊半坐起身，眼睛极力撑开一条缝，脸上扯出一丝倦怠而扭曲的笑容。“不是说了……各自睡觉吗，你……来……做什么？”

她说得很吃力，洁白的牙齿间渗出丝丝血迹，血腥味在呼吸间萦绕不散，我如呵护一个襁褓里的孩子轻轻的搂着她。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透出一股寒意，即便我将整个偎她胸膛也无法晤暖她半分，我忽然觉得死亡如此之近，惶恐到了极点我唯有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昭戮别怕，昭戮别怕，昭戮，我就在这里。”

她呵呵笑着，血沁湿了整张小脸，她的笑淹没在猩红之中。

我心口疼的发慌。是什么样的力量让这个少女在疼的痉挛的时候还能有这样灿烂的笑颜。“昭戮，昭戮，告诉我你怎么了……”

她瞳孔里闪烁着醉人的波光，脸贴着我的胸口，梦呓一般的喃喃，“公主，你身上……为何总有青草的香气……那么像琅昕的草原……”

“昭戮，昭戮——”她眼神迷离得可怕，我的心在她眼睛开阖中一点点的下沉。最后一点理智驱使我扶着她站起来，我发了狂的冲门外吼着：“来人啊，快来人啊——”

“没用的……没得救了……”她还在笑，灰白色的窗格倒映在她眼睛里，那生动的笑容沾染了死亡气息。

我胸口坠坠的下沉，口里不停的喃喃：“傻瓜，不会有事的……傻丫头，你还和我一起守着碧落城呢，碧落城，那是我们的家园啊……”

“公主才傻呢……这是七窍蛊……没得救的……我，我本来也是去送降书给他的，可……可那个该死的……泓桀他竟然要害你……呵呵……还好……”

她还在我面前一直说着，口中的血像自来水一样的流了一地，我擦了又擦，恐惧占据了整颗心。搂着她扯破了嗓子朝院子里喊。“快来人哪——他妈的都死哪里去了，再不来我就诛你九族！”

她还在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了。我想制止却又不忍心。“还好……还好呵……被我发现了……主人说了……不惜一切要保你平安……昭戮算是做到了……公主……他日……他日主人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告诉他……昭戮……”

“你自己告诉他啊，你为什么不自己和他说？”我咬牙吞下那声呜咽，笑得眼睛发涩。  

她撅着嘴摇了摇头，笑容里再一次泛着苍凉的白色。“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再想我也等……不到了……”

“不，可以的，你的主人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告诉他，告诉他昭戮是一个勇敢坚强的女孩子……告诉他……”

一只血淋淋的手堵住了我的唇，我慌乱的情绪再不能靠言语来发泄，脑海中一瞬间的空白，我听见她清脆的笑声，像百灵鸟飞出丛林。“公主……你怎么哭了……你这个样子好傻……主人总说你傻……我现在才发觉……”

她渐渐的停止了颤抖，像一只小猫那样安静的蜷缩在我怀里，微凉的身体让我不禁害怕，意识到什么，我搂着她往院子里挪，边挪边喊：“来人啊，求求你们来人啊——”

我的声音在清华园里久久传响，哭丧着变了调的声音，那是我这一生再也经历的荒凉。血腥弥漫在五月的风里，我一步一挪的走下阶梯，阳光很暖照的我浑身发寒。她几乎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每走一步都会在身后留下好大一滩血，快到最后一级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朝我一偏，那下坠的力道来得太猛太沉，我和她没有丝毫悬念的摔向地面。

沉闷的砸地声混合着骨骼断裂的咔嚓声自身体下方传来，我以为我是麻木了才会感觉不到疼痛。

然而我错了。那个细弱蚊虫的声音在身下传来带着无法抑制的痛苦颤抖。“公主……你没事吧……”

我如遭雷击，慌忙爬起来去抱她，这个傻瓜，竟然在最后一刻还是这样护着我吗！

那个身体颤抖似寒风中的落叶，每一处肌肤都软得吓人，在我揽起她腰身的那一刻她发了狠的抓着我，痛楚中我细细的打量着她，这个女子是昭戮吗？原本苍白的脸蛋流了厚厚一层血，那双跳脱灵越的眸子紧紧闭着……

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情绪，我趴在她胸口哇哇大哭。“昭戮……你醒醒啊……我没有事……你也不要有事……”

她挣扎了一下，使劲撑开眼皮看我，眼睛里的泪水混合在血液里，黏稠灼热。

我双手颤颤的抚着她的脸，声音压得最低。“好丫头，听我说，你不要有事我不许你有事！”

她嘴角动了动，竟是笑了，我将耳朵贴近她的唇，她的声音清得可怕。“公主……你知道主人……这次为什么……要我回来么……呵呵……他是担心你的安危……他怕你一个人在帝京……会害怕……会有危险……老天保佑……你总算没事……主人可以……放心了……”

我心脏猛然一缩，说不出的沉痛，想了数千遍的美好心愿终于达成，我却说不出的痛苦。用她的命换我的命，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昭戮……”

“嗯？”

“不是老天保佑，是你。你的主人不希望你有事，你知道吗？”我不停的擦拭着她嘴角的血，那血染红我月牙色的长袍，染红了地板，染红了五月的天空。

她清澈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痴迷，“他是个好主子……所以我更不能让你有事……你发过誓……一世随君……无论……生死……”

抓在手臂上的手重重垂落，在衣摆上晃动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声息，我的呜咽声卡在喉咙里久久上不来。“昭戮……昭戮……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耳旁有风吹过，声声似哭。空气里的血腥味被风吹散，阳光刺破残云照在大地。那一刻天与地都是一片灰白，死一样的颜色，死一样的寂静，死一样的疼痛。

远处一袭深紫色的纹龙锦袍越飘越近，他用白色的羽毛扇子遮着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一遍一遍的对他说，“求求你……救救昭戮……求求你……救救昭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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